“陸朝啊,”張志銘率先開口,毫不委婉,直切自己的中心思想,“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處理好了,只要你願意複學,現在就能回去,之前的記錄我會想辦法幫你消掉的,你別再意氣用事了。”
回應他的是少年幹脆的拒絕:“不要。”
張志銘有些急眼:“助學金的申請也批下來了,你要是還有什麼難處可以盡管和我說,我知道你擔心錢的問題,但這哪能說半途而廢就半途而廢呢?芸青都培養你那麼多年了,就因為和同學那點小矛盾就不練了,你這哪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的期待呢……”
這句話不知道觸動了陸朝哪根敏感的神經,他猛然抬眼盯著張志銘:“我說了,我不想回去。”
兩三句話就談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坐在一旁一直聽著的陸日晞終於沒忍住,用手按住了陸朝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些。
然後她看向張志銘,語氣溫和地說:“張老師,你能再把情況跟我說一下嗎?”
從張志銘那裡,陸日晞又大致瞭解了一遍發生在陸朝身上的事情。
陸朝原本在世的母親是個芭蕾舞者,因為發現自己的兒子無論是體型還是天資都是上佳,便從小培養陸朝,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走上和自己一樣的職業道路。
陸朝也沒有辜負自己母親的期待,小學畢業後就考上了以前母親上過的舞院附中,成績一直都是院內最拔尖的一批。
可惜的是在三年前,陸朝的父母因為車禍去世了,在監護權轉讓到林曼霜手上後,陸朝的脾氣就越發地乖張,不僅不服教師的訓練安排,還時常和自己的同學産生摩擦矛盾,在去年和宿舍裡的室友因為一次鬥毆,被校方勒令停學一週。
結果人從學校裡出來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張志銘雖然並非是直接負責陸朝的老師,卻在當年教導過林芸青,如今也算是學校裡說話有點份量的老教授了。
他算是半個看著陸朝長大的人,見陸朝不願來上學,秉持著惜才之心,便開始隔三差五來林曼霜家裡走訪,知道林曼霜家裡出現的問題,心中暗自著急,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畢竟林曼霜兒子林徵的病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況且他和林曼霜非親非故,張志銘自始至終都只是希望陸朝回到學校而已。
張志銘從陸日晞這邊得知了林曼霜因為心肌梗塞躺在醫院的訊息後,只是略表震驚之意,搖頭感慨林曼霜一個人帶著兩個小孩實在是不容易。
幾句話沒完,又將話題轉回了陸朝身上,斥責陸朝不懂長輩的良苦用心,只知道雪上加霜,又轉而稱贊陸日晞心善,要她多勸勸陸朝讓他不要繼續胡鬧,話裡明面陰裡都繞不開讓陸朝回去上學這個中心。
陸日晞這才明白這不是陸朝不願意溝通,這是對面只顧著劈頭蓋臉單向輸出的問題。
別說陸朝受不了,就連陸日晞都有點受不了,她幹脆扯了個現在要回去繼續照顧林曼霜的藉口,就帶著陸朝跟對方告別了。
去往醫院的途中一路沉默,陸日晞覺得自己剛才似乎又好心辦了壞事,腹中醞釀著要怎麼跟陸朝開口。
可這次還沒等她把內心中的草稿打完,陸朝主動說話了。
“姨的手術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陸日晞滿頭問號。
他繼續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到了醫院我就立欠條給你。”
“等等——”陸日晞打斷了陸朝的話。怎麼他這話頗有一種要跟自己劃清界限、一刀兩斷的走向?
但是這回少年沒有理會她的叫停:“謝謝你這兩天的幫助,把我送到醫院就好,接下來就不麻煩你了……”
這孩子是不是剛剛跟張志銘講完話,就把對方“自說自話”的精髓給學到了?
陸日晞第二次將車拐到了停車道上,閉上雙眼,揉著太陽xue,深呼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一些:“陸朝,你說你要還我錢,我想問問你,你要怎麼還我錢?”
盡管沒看對方的臉,但是陸朝明顯感覺到這次陸日晞喊他名字時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偷偷看了一眼後視鏡,鏡子上倒映著陸日晞的面容,神情和氣場和之前一直保持著溫和的她判若兩人。
彷彿回到了酒吧初見時的那個晚上。
“我會去打工……”他說。
“打工?”陸日晞輕笑了一聲,彷彿在嘲笑他的天真,“一個未成年人,沒有文憑,也沒有合法打工的身份,能幹什麼?像之前一樣去做一些見不得光偷雞摸狗的事情麼?”
她臉上毫不遮掩的嘲弄刺痛了陸朝。
“你的老師有句話說得沒錯,你還真是個意氣用事的小鬼頭。”陸日晞扭頭看向了陸朝,話語和目光如刀刃般鋒利,“如果別人的好意對你而言是不能接受的憐憫施捨,難道幹小偷才會做的勾當就是你眼裡所謂的自力更生了麼?這是什麼邏輯?你說你要還我錢,你拿什麼還我錢?你現在能還我多少錢?你要花多久時間還我錢?你能回答我剛剛提出的任何一個問題麼?”
作者有話要說: heyheyhey
昨天發的都收到了嗎,今天還是一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