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撇著嘴搖頭:“太醫院的太醫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柔然使臣在病榻上纏綿。”她想了一想,忽然“咦”的一聲道:“夫人,您說,皇上啊會不會讓您去幫他們看診?”
林婉城心裡嘆了口氣:這事情根本不用想,答案當然是會!柔然使臣代表的是整個柔然國,如若他們出師未捷,還沒有談判就折損這麼多,勢必要影響兩國邦交。所以,隆乾帝走投無路時,一定會來找林婉城,求她幫忙醫治。
絲竹見林婉城不開口,但是也大約猜出了答案,不由撅著嘴道:“既然早晚都要來找您幫忙,為何還要拖這麼久?真不明白皇上他老人家打的什麼算盤!”
林婉城笑笑:“皇上的算盤豈是你一個小丫鬟看得清的?”柔然使臣一定要救,但是也不能那麼容易就幫他們化解危機。
水土不服之症看著嚴重,但是若想要人性命,實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也就給了隆乾帝充分的時間來打響他的小算盤。
柔然被崔叔明打敗,此次來京議和,心裡肯定是不服氣的,所以在談判環節恐怕會趾高氣昂些,甚至會提出許多無理要求。所以,隆乾帝想要做的,就是趁著談判沒開始,先給他們當頭一棒,殺殺他們的威風。
林婉城作為最好的殺威棒,自然要等到柔然使臣真正陷入絕境時,才能出場。只是這些話,林婉城實在不方便跟安蘭、絲竹兩個提起。
不過,安蘭向來聰慧一些,她只看林婉城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於是對著絲竹低聲呵斥道:“好了,國家大事什麼時候輪到咱們這些小丫鬟操心了?快些讓夫人用膳吧,這鱸魚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絲竹趕忙答應下來,兩個丫頭正要退下去,林婉城卻在背後將她們叫住:“你們把這條鱸魚帶下去吃了吧。這些日子你們也著實辛苦了!”
絲竹眼睛一亮:林婉城特意吩咐買兩條回來,她當時就猜想其中一條可能是要賞給自己和安蘭,然而,林婉城不發話,她們實在不敢揣測主子的心意。
現在可好,夫人賞的東西自然就可以放心享用。絲竹與安蘭相視一笑,趕忙端著另一份鱸魚興高采烈地出了門。
林婉城看著兩個小丫鬟的背影,只好笑著搖了搖頭。
這幾天,林婉城讓丫鬟隨時留意驛館的情況。隆乾帝雖然仍舊派一撥又一撥的太醫去給柔然使臣看診,卻從來沒有提過林婉城一個字。
林婉城倒也不急。這差事如果落到自己頭上,自然是推脫不得;如果他們最後想到了別的辦法,林婉城自然是求之不得。畢竟,她一點也不想和皇室打交道,不管是大周朝的,還是柔然國的。
又過了幾日,眼看金珠公主在內的柔然使臣的病情越來越重,隆乾帝在大臣的提醒下,才終於想起崔叔明府裡有一個“醫仙”。他立刻就在朝堂頒下聖旨,宣定遠侯夫人林婉城進驛館給金珠公主看診!
林婉城接了聖旨,絲毫不敢怠慢,帶著安蘭、絲竹就坐上了去驛館的馬車。
林婉城在驛館門前下車,早就有太醫院首座馬國昌並柔然的一個使者等在門前。林婉城扶著安蘭德額手從馬車上下來,馬國昌就趕忙笑著抱拳上前見禮。
林婉城淡笑著讓他起身,馬國昌就引著林婉城主僕往金珠公主的臥房裡去。在去臥房的路上,馬國昌趁機將金珠公主的病情講給她聽。
林婉城只是淡淡點頭,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一行幾人來到後院,在抄手遊廊盡頭往北一拐,就看到一個身姿魁梧、柔然裝束的男子站在門前。那人眉眼深刻,鼻樑高挺,緊抿著薄唇,居高臨下看著林婉城慢慢走近。他的眼神裡俱是高傲、不屑。林婉城只看了一眼,立刻就猜出這人的身份。
馬國昌緊走兩步上前,拱手給那人行了一個禮,笑道:“皇子殿下,這位是定遠侯夫人,也是皇上派來救治金珠公主的大夫。”
釧術皇子眯眼將林婉城打量一番,冷笑道:“怎麼是個女人?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能治病的,莫非貴國的君主是在糊弄我們?”
馬國昌趕忙道:“皇子此言差矣。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夫人雖然是個女子,但是巾幗不讓須眉,在下這些粗淺的醫術在夫人面前是根本不能掌眼的。哦,是了,夫人還有一個雅稱,叫做‘醫仙’呢!”
釧術皇子依舊是滿臉不屑:“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標準,在本皇子面前,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稱‘仙’的!”
釧術皇子為了貶損大周,竟然連阿貓阿狗這樣的詞都用上了,在場的周朝子民不由都十分氣惱,就連一向慈祥的馬國昌都冷了臉。
林婉城淡淡一笑:“既然皇子不肯相信我,還煩勞您給在下寫個文書。”
釧術皇子眉頭一凝,冷聲道:“什麼文書?”
林婉城一勾唇角:“脫罪的文書啊!在下奉皇命而來,實是為了救治金珠公主的性命,可是眼下……釧術皇子不配合,我也實在沒有什麼辦法。所以,還請皇子寫下一封脫罪文書,讓我在皇上那裡交了旨,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馬國昌見林婉城已經動怒,趕忙居中調解道:“皇子,夫人的醫術在大周朝都是聞名的,她身份尊貴,從不肯輕易給人看診,今日皇上為了兩國邦交,特下旨意,才將夫人傳召而來,您……您還是莫要意氣用事,耽誤了金珠公主的病情啊!”
釧術皇子依然挺身擋在道路中央,一點沒有退步的樣子。林婉城心中厭煩,直接揮手道:“安蘭、絲竹咱們走!對了——”她忽然又想起什麼,轉身對馬國昌道:“如果皇上怪罪下來,煩請馬太醫給本夫人做個見證,並非本夫人鐵石心腸,實在是皇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