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亭子外水霧茫茫,哪裡還有兩人的影子。林婉城不由認命。
在這深秋的夜裡,亭子外是“淅淅瀝瀝”的秋雨聲,亭子裡是崔叔明熱烈地擁吻,他的濃情幫她驅散黑暗、讓她的寒秋不再寒冷。
林婉城雖然嘴上不承認,可是卻用實際行動承認了自己是崔叔明的媳婦的事實。
第二日一早,餘慶趕著馬車來接林婉城上山拜祭,林婉城換了一身樸素衣裙,又悉心將自己收拾一番,才讓安蘭挎著食盒隨自己出門。
林婉城本來以為崔叔明已經騎馬在城外等候,不曾想,她一掀車簾,就看到崔叔明一身黑袍靜坐在車裡看著她,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
安蘭一見崔叔明也在,就不肯坐在車廂裡。她扶著林婉城在軟墊上坐下,又輕輕將食盒放在一旁,就趕忙退了出去。
崔叔明見安蘭將簾子放下,馬車也咕嚕嚕走起來,就一挪屁股,坐在了林婉城身旁的軟墊上,一指那個食盒,探頭問道:“這盒子裡是什麼?”
林婉城慢慢把食盒掀開,崔叔明透過掀開的蓋子隱約看到食盒裡是幾道精緻的點心,旁邊還有兩個青花茶碗。
只聽林婉城道:“不知道夫人喜歡吃什麼,就撿了幾道能拿的出手的點心做了一些,還希望她老人家不要嫌棄。”
崔叔明見她如此體貼細心,不由感激道:“婉婉做的點心全天下最好吃,母親一定不會嫌棄的!有你這樣的兒媳,母親想必會很高興!”
馬車大約行了一個時辰,就慢慢停了下來。安蘭掀簾子進來,想要扶林婉城下車,崔叔明卻一揮手,讓她退在一旁。
崔叔明當先從馬車裡走下來,然後小心地將林婉城也扶下車來。崔叔明與林婉城並肩走在前面,餘慶、安蘭一人提著一個食盒緊緊跟在二人身後。
崔叔明拉著林婉城的手走到一座十分低矮、破舊的墳墓前住腳。林婉城抬頭看一眼長滿野草的墳堆,又回頭看一眼崔叔明。
崔叔明眼裡隱隱含著水霧,他薄唇緊抿,似乎在拼命抑制自己內心的情緒。
沈聽南死在産房,按照京城裡高門大戶的規矩,這樣的女子是不能進祖墳家廟的。可是眼前的這座墳也實在太寒酸了一些:平地而起兩剖黃土,一塊歪歪斜斜的墓碑,還有墳上近乎瘋狂的野草,怎麼看都不是侯爺夫人該有的規制。不用想,林婉城也知道這是誰搞的鬼。
崔叔明當先跪了下去,林婉城也趕忙在他身旁跪下來。餘慶將香燭點上,安蘭就從食盒裡端出林婉城親做的糕點。
崔叔明舉著香燭,神情十分複雜。良久,他才慢慢開口:“母親,孩兒不孝。孩兒不能盡孝膝下,如今卻連仇也不能替您報!”
林婉城趕忙介面道:“叔明,我雖然沒有見過夫人,可是從你的描述中,我也大致瞭解,夫人是個十分溫婉和善的女子。她又怎麼會願意你活在仇恨的痛苦中呢?如果夫人泉下有知,她大概也不會同意你去幫她報仇!”
崔叔明慢慢垂下頭,良久,他才重新抬起頭,對著墓碑勉強笑道:“母親,這是婉婉,是您兒媳婦!”他又趕忙指著墓前擺著的點心,“這些糕點都是婉婉做的,您喜不喜歡?”
林婉城聞言就又趕忙俯下身子給沈聽南磕頭。餘慶就走上前,從崔叔明和林婉城手裡接過香燭插在墓碑前的香爐裡。
林婉城就道:“夫人,這是婉婉最後一次叫您夫人。我和叔明大婚時,並沒有叩拜過您。第二日敬茶時,叔明已經去了邊關。我……”
佟茉香深恨沈聽南,更何況,她將崔叔明視為親子,又怎麼會允許林婉城夫婦在大婚時叩拜沈聽南呢?
林婉城略略一頓,安蘭就將食盒中的兩個青瓷茶碗斟滿香茶端上來,崔叔明在馬車上已經看見過這兩個茶碗,卻沒想到這竟是林婉城用來給沈聽南敬茶所用,一時之間,滿心滿意都是感激,他回頭望著林婉城,道:“婉婉,我……我不知該說什麼好!謝謝你!婉婉,別人都不肯承認我母親的身份,唯獨你,尊重她,記得要給她敬茶!”
林婉城溫婉一笑:“我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說什麼謝不謝的!”
安蘭、餘慶見到林婉城終於重修舊好,不由也開心地笑起來。
崔叔明、林婉城手捧香茶、跪直了身子,崔叔明先道:“母親喝茶!”然後慢慢將茶水澆在墳前,俯身磕了一個頭。
林婉城也不再叫“夫人”,也恭恭敬敬道:“母親喝茶!”然後也將茶忌在墳前,俯身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