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明嘆口氣:“我這口氣終是難平。想他們不過小小的知縣,竟然害命無數、斂財無數,怎能不讓我寒心?”
林婉城伸手給他倒了一盞涼茶遞過去,溫聲道:“過去的事不用再想,因為想也無用,要緊的是將來。”
兩人正在敘話,餘慶就走了進來。餘慶一拱手,遞上兩卷書冊,道:“啟稟將軍,這冊子是在候本天和龐勳府裡搜來的。”
崔叔明接過來略略一翻,臉上的神情不由凝重起來。他翻了幾頁,速度逐漸變快,臉色也更加難看。
林婉城不由回頭看一眼餘慶,見他垂首立在原處,並看不出不妥來,就開口問:“這是什麼樣的賬本?怎麼見你臉色如此難堪?”
崔叔明將冊子翻完,手慢慢垂下來,眼睛平視窗外,許久沒有接話。過了許久,他才開口道:“這不是什麼冊子,這是賬本。是候本天和龐勳的行賄賬本!”
林婉城也是一驚:“行賄?向誰行賄?”
崔叔明搖搖頭:“豫州知府董剛。只是,這賬本上有些奇怪……”
林婉城問:“怎麼個奇怪法?”
崔叔明將賬本翻開一頁,遞過去。林婉城接在手裡,仔細一看,不由也暗暗納罕:某年月,候本天給給東崗敬獻了四對珍珠,大、中、小、微各一對。只是這後面記載那對微型的珍珠在運送時丟了一個,於是候本天就又補了一對微型的過去。往後翻看,許多禮物都分大中小微四種型別,偶爾也會有微型的丟失,照例都是重新補一份完整的。
一般來說,中國人講究好事成雙,既然丟了一隻,補上一隻也就是了,貿貿然補上一對,禮物就變成了單數,恐怕會有些晦氣。一般人送禮是絕不會這樣的。
林婉城就開口道:“會不會是送禮的不懂規矩?”
崔叔明道:“不會。候本天雖然是芝麻綠豆的小官,但是這些俗禮都不懂,如何混跡官場?這件事必有蹊蹺。”
崔叔明揹著手在房裡跺了幾步,就忽然抬起頭來:“去大牢,再提審他們兩個!”
餘慶答應一聲,當先拱手出門,崔叔明給林婉城打了一個招呼,也快步向大牢去了。
只是候本天、龐勳似乎也只是小角色。就拿那四對珍珠來說,微型的是給知府身邊大管家的孝敬,小型的送給知府董剛,至於那一對中型,一對大型的要送往何處,他們實在不知。他們只知道的是要送了禮,就能得到庇佑,在任上的那些醜事就不會被查出來。崔叔明冷眼看著,卻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只好又提審了候環海。
可是候環海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公子哥,除了尋花問柳,別的什麼也不知道,崔叔明最終無功而返。
可是崔叔明仍不死心,他又去找了鄰祁縣的縣令黃必忠。黃必忠這個人政績不怎麼理想,為人十分膽小怕事。此次豫北遭災,平息縣、向陽縣、鄰祁縣先後爆發瘟疫,平息、向陽兩縣都用強硬手段鎮壓下去,唯獨他不敢善瞞,將疫情上報朝廷,也就沒有被牽扯進候本天、龐勳的事情中。
崔叔明藉口談心,就去了黃必忠的院子。一番詳談,不曾想這個小子竟然也十分滑頭。崔叔明雖然旁敲側擊,但是竟然也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第二日,崔叔明在鄰祁縣衙公審候本天、候環海、龐勳三人。當著衙前的百姓,問明瞭三人殘殺良民,火燒隔離區、貪贓枉法的諸事,崔叔明依照律法,將他們三族夷滅,並擇日奏請聖上禦筆硃批。
在場聽審的人聽到他們的斑斑虐跡,無不拍手稱快,崔叔明這個青天的稱號叫的更加響亮。
第三日,定遠侯爺崔叔明班師回京,鄰祁、向陽、平息三縣的百姓聽聞風聲,不由紛紛來送,他們感謝崔叔明為民除害、感謝大夫們為災民所做出的無私奉獻、他們還特別感謝了林婉城,感謝她身為侯爺夫人之尊,親自來到田間地頭給災民們治病。
一直以來,百姓們都不知道林婉城已經被休棄的事。京中的個別大夫雖然有所聽聞,但是人家兩口子都沒有說什麼,他們當然也不敢置喙。
崔叔明眼見林婉城預設了自己侯爺夫人的身份,也不由十分開心。
送行的場面十分轟動,可謂是萬人空巷。
崔叔明的隊伍浩浩蕩蕩出了鄰祁縣,送行的百姓也都差不多散去。崔叔明才打著馬來到林婉城的馬車前,一掀簾子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