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三人坐著馬車很快就到了正陽街。抬頭一看,黑漆描金的“紫玉閣”的牌匾十分耀眼。店鋪的裝修精巧別致,吸引了許多貴婦們來往其間。
林婉城邁步進店,早有小二陪著笑臉迎上來。林婉城徑直上了二樓,正在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間挑揀,卻聽到樓梯處響起女子的說笑聲。
“老夫人,聽說這二樓的飾品才是最好的,您這等尊貴的身份,珠寶越是名貴,越是能襯托出您的周身氣魄來呢!。”
接著就有一個老邁的聲音哈哈一笑:“你們聽聽她這張巧嘴,淨會給我灌迷魂湯!”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安蘭、絲竹都是渾身一顫,絲竹更是上前一步,一拉林婉城的衣袖,低聲急道:“小姐……”
林婉城卻渾似不知,她伸手拿起一支琉璃寶石的牡丹簪花在頭上一比,笑的如同三春的桃花,沖著絲竹朗聲道:“好不好看?”
……
再過幾日,便是湖陽長公主壽宴。湖陽長公主是先帝所出,駙馬是當時的龍騎將軍。可惜的是,大婚不久,龍騎將軍就奉皇命北伐,結果馬革裹屍,只留下長公主一人孤零零在世。
駙馬去世後不久,湖陽長公主就身染重疾,這些年來湯藥幾乎從未間斷。此時,雖然正值災年,但聖上體恤長公主孤苦,就特旨給她辦壽宴沖喜。
這等壽宴,崔佟氏本來是無福參加的,但是不知怎麼,湖陽長公主府昨日卻特地派人送了帖子來。崔佟氏接了帖子,又驚又喜,讓針線房連夜趕制了錦衣,但是她的頭飾不多,又都有些過時。周姨娘就提議正陽街上新開了一家首飾店,價廉物美,不如去看看。崔佟氏摸摸自己的荷包,一咬牙,答應下來。
來在“紫玉閣”,佟芷柔和周姨娘正攙扶著她往二樓走,她就聽到樓上傳來一個嬌俏的女聲:“好不好看?”
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可不就是林婉城那個賤人!這個賤人命真是大,那麼厲害的毒藥都沒要她的命,聽說還不知在何處學了一身醫術。結果一回到京城就不安分,勾引自己的兒子三天兩頭往外跑不說,還讓兒子怨懟自己,讓他們母子離心!
崔佟氏越想越氣,冷著臉站在樓梯口,用手上的柺杖在木質地板上狠狠一頓,冷冷哼了一聲。
林婉城一抬頭,就看到佟芷柔、周姨娘簇擁著崔佟氏一臉不善地站在樓梯口。她輕蔑一笑,又低下頭去問安蘭手上的兩個簪子哪個好看。
崔佟氏見她如此無視自己,氣的直咬牙。周姨娘就一步站出來,指著林婉城主僕,歷聲道:“放肆,見到侯府老夫人還不過來行禮?”
林婉城一抬頭,滿眼譏誚:“不知道崔老夫人是幾品誥命,說清楚了咱們這些白身也好上前見禮。”
崔佟氏一滯,誥命這件事一直是她心頭之恨。老定遠侯爺生前一直心心念唸的都是那個賤女人,不肯給她請封誥命。好不容易他死了,自己的兒子承襲了侯位,奈何兒子很早就去了軍營,與自己並不親近。現下雖然凱旋迴京,卻又為了林婉城的事與自己離心,更是對請封誥命的事提也不提。這也是為何,崔佟氏雖然明面上是侯府老夫人,但從不能真正融入京城的貴婦圈子,也很少有人給她下宴請的帖子。
崔佟氏被林婉城揭了傷疤,恨得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抖著手指著林婉城怒道:“你,你……”
林婉城冷冷一哼:“你什麼?既然老夫人也是白身,請恕婉城不能見禮了。”
佟芷柔眼見姑姑被林婉城三言兩語氣的發蒙,不由也站出來,她語氣頗為嚴厲道:“姐姐從前也是侯府的內眷,雖然後來……”佟芷柔眸光一暗,似是很惋惜的樣子,“可在母親面前,姐姐終歸還是小輩,上來給母親作個揖,問聲好,行一個晚輩禮,不算為難吧?就算姐姐心高氣傲,連晚輩禮也不願行,也用不著惡語相向。母親年事漸長,氣大傷身,姐姐身為大夫,連這點粗淺的道理也不知道嗎?”
“紫玉閣”二樓原本就有很多貴婦,她們見有熱鬧可看,雖然不像市井鄉民那樣圍上來,卻也都紛紛聚在不遠處,裝著挑首飾的樣子,一個個卻都伸長耳朵來聽。她們聽到佟芷柔的話,不由皺眉望著林婉城,低聲與同行的人竊竊私語。
林婉城不用想也知道她們在討論什麼。世人大多憊懶,能用耳朵聽來的,絕不願自己睜眼去看。林婉城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周姨娘眼見輿論一邊倒地指責林婉城,不由冷冷一笑,走過去拉住佟芷柔陰陽怪氣道:“奶奶莫要生氣,林姐姐這幾日怕是心情不好,火氣旺了些,才會失禮。畢竟……流言傳的那樣兇猛……”她抬頭看一眼林婉城,一雙眼笑的曖昧不明。
挑首飾的貴婦們紛紛側目:“沒想到流言中的林大夫就是她?長得這麼漂亮,土匪手裡還能討得了好?真真是可惜了!”“只怕清白也不在了吧,據說還是個被休棄的,若是我,肯定躲到尼姑廟裡一輩子不肯出來,哪裡還敢來這丟人現眼?”“怕是報應呢,你看她對老人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可不就該遭這樣的報應?阿彌陀佛,果然,上天還是開眼的!”……
聽著身邊悉悉索索的譏笑聲,安蘭、絲竹氣的火冒三丈,林婉城卻半點不適也沒有,她反而挑眉一笑,問周姨娘:“什麼流言,我怎麼不知道?”
周姨娘抬手捏著帕子一笑:“林小姐這是掩耳盜鈴麼?這倒是有趣的很啊!大家都在說……七月初六那晚……林小姐和一個姑娘被歹人擄走了,傳的很是,很是不堪入耳呢?”
四周有幾個尚未出閣的閨秀,聽周姨娘的話意有所指,都羞紅了臉,紛紛垂下頭去!
林婉城一皺眉,對著周姨娘厲聲斥責道:“這是哪個傳出來的混賬話?七月初六那晚,我明明跟蔣太師府的蔣大小姐在一起,我們一直在她的儲玉苑說話,我又怎麼會和一個神秘姑娘一起被歹人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