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賀雲開平靜說道:“然而,今非昔比。”
如今,賀雲開是皇權在握的皇帝,集萬萬人的命運於手,嚴明穩牢的掌控朝堂,有較高的威望,親信勢力遍佈朝野。
賀元惟無所畏懼的道:“生死已無憾。”
賀雲開正色道:“生死由你。”
賀元惟不動聲色。
賀雲開道:“以往所有事,我有權力對你法外開恩。”
“我有哪兩個選擇?”賀元惟坦然面對。
“第一個選擇,永遠離開京城,天下再無你蹤跡的訊息。”賀雲開道:“第二個選擇,身邊最多留下十個暗衛,辭讓國傅一職,辭讓太子太傅一職,推拒吏部尚書一職,只可為天下事出謀獻策,永不得幹政,永無實權。只過繼她腹中懷著的孩子給你,五歲時過繼,若你娶妻或是有了別的女子,需把孩子歸還。”
第二個選擇是仁至義盡,賀雲開並非真的情願想要給出吏部尚書一職,也並非真的情願接受過繼一子一女出去,之所以答應謝韞舜,完全是顧及她的感受,從長計議。既然她已不在乎,他權衡利弊之下不勉為其難。
吏部尚書一職,關乎到滿朝官員任免,如此重權給出,無疑將威脅到皇權。賀雲開是要集權在手,此官職不僅不輕易交由他人,而且還會保留嚴明的考核制度,頻繁換任職尚書。
過繼孩子一事,如果賀元惟終生不娶,亦再無別的女子,過繼子嗣方是合情合理。
賀元惟沉穩的道:“我選擇第二個。”
賀雲開並不覺得意外,鄭重其事道:“今後,我會警惕的提防你,不捕風捉影,不手下留情。”
“懂。”賀元惟瞭然,賀雲開的法外開恩是無形的枷鎖,是煉獄的懲罰,讓他承受無形的千刀萬剮。他了然,死結已係於心。
與此同時,賀元惟有了更清晰的認知,賀雲開治國理政乃至為人,都貫徹‘外德內法’。他強大自己的能力,逐漸增加掌控力,不暴君施虐,不心狠手辣,不用累累白骨和汩汩鮮血鑄造高高在上的皇位龍椅,寬嚴有度,終是明君。
歸根結底,賀雲開有能力舉重若輕。
殿門徐徐開啟,賀元惟沉穩告辭,不動聲色的走出皇宮,背影孤寒在浩大天地間,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殿外廊下,賀雲開靜默的望向天際,目光長遠且堅定。沉思片刻,他目光一斂,闊步回去陪伴妻子,途徑禦花園時,聽到了熱鬧的歡聲笑語。
盛放的古梅花樹旁,謝韞舜眉目淺笑。有兩對夫妻帶著他們的孩子們,一起進宮向帝後恭賀新禧。
一對是謝遠川和翟容容,已育有一子一女。只見翟容容瞧著謝遠川的眼眸裡無限柔情蜜意,由衷的完全依賴,幸福的溢於言表。
另一對謝佳瑩和魯彧,已育有一女,謝佳瑩正身懷六甲。他們二人相敬如賓,有種惺惺相惜的靜好。
不遠處的六個孩子在雪地裡玩耍,快樂的笑聲陣陣。
望著和樂融融的場面,賀雲開面帶溫和笑意,信步走向謝韞舜的身邊,只有他能在的身邊。
謝韞舜發現了他在走過來,四目相對,萬籟寂靜了,他們相視一笑,很動人。
雪,無聲無息的飄落。
天意弄人。
人,無影無蹤。
正月初二,晌午,一封信件送入宮,熟悉的字跡,只言片語:你不再需要的我,不辭而別了。
謝韞舜閱罷,閉目,撫著隆起的腹部,淚滑落。
賀元惟去向不明,只留下厚厚一摞奏章給賀雲開,事關法德並重的理政,事關國堂發展的舉措,事關平穩的使國堂學生入仕,事關在天下開創學堂供平民百姓學習,事關修建堤壩、疏通河道的治理黃河……
最後一頁,留下四字:願盛世安。
一件一件的事,詳細、真誠、高明,瀝盡心血,全部無私的奉獻。賀雲開仔細看完,久久難以平靜。
翌日早朝之上,賀雲開將那件事關國堂學生入仕的奏章示於百官傳閱,命令吏部尚書梁文寬嚴格按照齊王的這個辦法執行。隨即,遺憾的宣佈齊王以《道德經》的‘持而盈之,不如其已’為由,舉薦魯彧為新任國傅,已輕安的隱世,不知居何處。
百官震驚,齊王突然隱世了?皆覺其中定有玄機,神秘莫測。
賀雲開鄭重的頒下口諭:“經朕和皇後一致的決定,齊王主持修建、負責革新國堂的功高蓋世,尊齊王為國之太傅,盼齊王歸來。”
不僅是賀雲開和謝韞舜派人四處尋找賀元惟的下落,很多官員也在自發的暗中尋覓,始終未果。
大地廣袤,日月山水依舊,塵世萬千,周而複始,賀元惟一直杳無蹤跡,隱在日月山水間。
永泰七年六月二十八日,謝韞舜的第四個孩子出生,三皇子,賀明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