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舜身心發涼,彷彿是被丟進冰天雪地裡,必須要面對酷寒的天地。
他的神態和語氣都一致平和的無以複加,以她之語還施於她:“謝夫人沒有悉心教導過皇後在嫁為人婦之後的正確做法?”
輕緩的話語重重的砸下,砸的謝韞舜感覺到有東西破裂了,她承受著裂紋在沉默中蔓延,迅速的破碎,破碎帶來的刺痛迫使她清醒,她清晰的問他:“皇上要讓臣妾承認行為越禮?”
賀雲開默不做聲,不置可否。
謝韞舜面對他,極凜然的道:“在臣妾心裡,元惟一直是臣妾青梅竹馬的摯友,不會因為臣妾嫁給了皇上,他就變成臣妾的夫君的兄長,不會,他在臣妾心裡只有摯友一種身份,正大光明。”
她執意而有主見,不在意世人即定的倫理,憑著一腔的孤勇和大氣,她的坦蕩即為道德,她的需要即為王法。
“皇後當然不承認,因為朕的放縱助長了皇後的心安理得,使皇後更加理直氣壯的堅信這種行為合適。”賀雲開直言道:“皇後需要知道自己的行為越禮,如同,朕需要知道自己不得不更加假裝不在意,並用更多的寬容控制住嫉妒心。”
謝韞舜啞然失色,他在意?他嫉妒?
賀雲開深深的看她,停頓片刻,“皇後可以繼續不覺越禮,朕可以繼續假裝不在意,我們繼續自欺欺人。”
謝韞舜的心被從未有過的撼動著,聽到他繼續說:“自欺欺人註定是有懲罰的。”
她所受到的懲罰是,盡管不甘願做他的妻,每天依然要以妻的身份自稱‘臣妾’,盡著為妻的被臨幸,盡著為妻的懷胎孕育。
賀雲開語重心長的道:“朕受到的懲罰是,可能再過一年,再過五年,再過十年,過了一輩子,皇後依然沒有把朕當作真正的夫君,依然不清楚在皇後的野心、名聲受到質疑時,只有朕能正大光明的在皇後旁邊證明皇後的賢德、清白。”
謝韞舜脫口而出:“臣妾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是越禮,還是知道他的可用之處?還是都知道?或者是知道了其它?
賀雲開看著她垂下了眼簾,她蹙起的眉心裡浮著幾分難捱,抗拒他再說下去,經受著某種心領神會的掙紮。
謝韞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的明白他存在的意義。她的內心在掙紮,因為她痛苦的意識到他的一字一句多麼像是逆耳之言的忠告,似乎是諄諄教導,彷彿他用自己的言行在告誡她,像是良師。
她的心緒很亂,石破驚天的亂。
良久的沉默,謝韞舜慢慢接納,平穩了情緒,問道:“皇上是要禁止臣妾再跟元惟相見嗎?”
賀雲開道:“豈能,朕豈能不自量力。”
謝韞舜體會到他話裡的言不由衷,大大方方說道:“皇上,臣妾知道自己的行為是越禮了。”
面對她虛心接納的度量,賀雲開有些驚訝但又在預料之中,她理性而自省,不僅把他放在了眼裡,還把他的話聽進了心裡。
謝韞舜冷靜說道:“請皇上知道,臣妾不能不見元惟。”
賀雲開道:“朕知道了,請皇後好自為之。”
謝韞舜接著問道:“皇上還想提醒臣妾什麼?”
看著她白皙微露的胸脯,賀雲開道:“夏日衣薄,朕請皇後盡量少穿舊的齊胸襦裙去見他。因皇後的胸本就豐挺,懷了身孕後較之前圓潤很多,舊的衣賞難掩胸前美妙,請皇後量身裁製新襦裙。”
謝韞舜茫然的捂了下胸前。
賀雲開一言不發的起身,轉身而去。
謝韞舜出言喚道:“皇上。”
賀雲開止步在屏風前,回身看她,目光如往常溫和。
謝韞舜告訴道:“臣妾要把禦花園的花木都重植一番,景色會最為賞心悅目。”
“嗯。”賀雲開瞭然,若有所思的問道:“普天之下,還會有什麼樣的景色,能比皇後更賞心悅目?”
謝韞舜被問的啞然,見他信步走出寢宮,她收起視線,喚來侍從,吩咐道:“宣尚衣局掌事,本宮要制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