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開始繪一幅畫,就要一鼓作氣的將它畫完,讓它具有完整的生命。”謝韞舜說得很鄭重,進入殿中,只有他們二人,她接著說道:“請爹見諒。”
謝義知道女兒對待畫作的態度,不出言責備,面罩寒霜的沉聲道:“今非昔比,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爹說的是。”謝韞舜誠懇的道:“舜兒想明白了,元惟沒有登基為皇,不能完全按照以前他制定的計劃對待翟太後。”
“元惟的計劃?”
“是的,主動提出給翟太後上尊號‘厚德’,一是為褒獎她在先帝時期後宮穩定、母儀天下。二是為她戴上束縛的榮稱,終日提醒她篤行‘厚德’。”
謝義恍然。
“平心而論,翟太後在先帝時期的作為配得上‘厚德’。”謝韞舜耐心的道:“至於為翟容容設‘皇貴妃’一位,元惟的意思是:先帝時期,依翟太後所積的德和翟家的安常守分,足以讓翟容容有個比皇妃更榮貴的身份,這是安撫,亦是褒獎。”她停頓了下,“元惟曾說,應寬以齊家、嚴以治國。”
原來是賀元惟的提議,謝義霍然明朗,不失為顧全大局的策略。
看到爹凝重的眉宇稍稍舒展,可見爹在重新考慮那兩個提議。謝韞舜要爭取爹的同意,只能借用賀元惟的影響力。她知道爹對賀元惟的贊賞,翟太後對賀元惟也是贊賞有加,只有眾望所歸的賀元惟登基為皇,才能得到各方勢力的信服,才能很恰當的平衡各方利益。
只可惜……
一想到賀元惟的遭遇,謝韞舜深深惋惜,是誰陷害了他?他人在何處?
她合了下眼簾,斂去紛擾的心事,認真的勸說道:“爹,為翟太後上尊號是天華王朝的榮耀,是彰顯謝家的度量。”
謝義同意了賀元惟提的給翟太後上尊號的計劃,強硬的道:“不能讓翟容容入宮為皇貴妃,沒有元惟在保護你,你應付不了兩只狼。”
“爹說的是。”謝韞舜平靜的道:“所以舜兒要將選妃事宜放在明年立春之際,且觀察她們是否暴露出覬覦皇後之位的野心。”
謝義斬釘截鐵的道:“她們的野心必定暴露無疑!”
當務之急,是要讓爹同意,謝韞舜清醒的說道:“距離立春還有三個月之餘,讓她們滿懷希望的等著,恰能讓舜兒適應內廷,且能擇取可以跟翟容容勢均力敵的名門閨秀為皇妃。到那時,舜兒若沒有能夠掌控後宮的權力,定竭盡全力的迎瑩兒入宮為‘皇貴妃’,讓出皇後之位。”
儼然像是軍令狀,與此同時,也在表明她會去爭取權力。謝義思索了半晌,腦中浮現出夫人在昨日勸慰的話語,迎著女兒懇切的目光,語重心長的道:“後宮和朝堂一樣,得到權力方能施展抱負,沒有仁義和道理可講。”
“舜兒懂。”謝韞舜看到了曙光。
“明日會上書奏請為翟太後加尊號。”說罷,謝義面色陰鬱的疾步離去,腰板筆直,氣勢滔天。
謝韞舜隱隱輕嘆,懂得任重道遠,正欲出殿,便見賀雲開信步而入。
賀雲開朝著她溫煦的一笑,徑直端坐在龍椅,面前堆放著厚厚的奏摺。他開啟奏摺迅速展閱,提筆硃批,或是再度合上放在一邊。
謝韞舜不由得走過去,問道:“皇上只硃批太後和謝大人達成一致的奏摺,並與他們的意見一致?”
賀雲開平和的道:“皇後在明知故問。”
“達不成一致的就那樣擱著?”
“擱著,等他們再度商議討論,達成一致後,朕硃批。”
有很多國事就是因他們的意見不一致被擱置著,謝韞舜的指尖輕點著案面,面對文質彬彬的他,漫不經心的低聲道:“皇上何不試試批複自己的旨意?”
賀雲開溫言道:“朕對國事沒有經驗,不能妄下旨意。”
謝韞舜微笑道:“臣妾略懂一二。”
賀雲開深深看著她,靜默了片刻,話鋒一轉的問道:“皇後清早畫的兩幅畫,可能贈予朕?”
“皇上可能不需要。”謝韞舜保持著微笑,欠身行禮告退,輕盈的轉身,走出冷暗的正殿,笑容被陽光一點點的侵蝕。
當她踏進榮盛宮時,臉上的笑容再次浮起,是愉快的笑容,她向翟太後稟告喜詢,道:“謝大人明日上書奏請為母後加尊號‘厚德’。”
坐在古老桂花樹下飲茶的翟太後怔愕,頓時警惕的打量她,她神態自然,氣息親切,美麗而高貴的模樣,像是無私播撒福祉的仙子,真是出乎意料的驚喜。
謝韞舜真摯的問道:“謝大人同意明年立春選妃,特設皇後之下六宮之上的‘皇貴妃’一位,不知翟容容對‘皇貴妃’之位意下如何?”
翟太後揚聲道:“宣翟容容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