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將手壓在腹部,分不清難受的是心口還是胃,突然覺得有點惡心。
趙小荷跟餘田生沒關系,諾曼也不是他的孩子,這些謝寄都知道,但餘田生不知道他知道,並且看起來並沒有讓他知道真相的打算。
跟過去一樣,謝寄痛恨的正是他這種模稜兩可既要又要的態度。
似乎在餘田生的人生哲學裡,只要不是生和死的選擇,一切他都不打算要個明白。
但謝寄需要。
徐寒芳病得稀裡糊塗還求一個痛快,他尚有選擇的能力,更不想讓自己重陷不明不白的泥沼。
“餘田生,不管你對我是什麼想法,但在我這裡,我只能接受一種。如果你給不了,我們沒有必要再坐到一起。”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晚餐。”
謝寄說完從沙發裡起身,沒有看人,卻分明是送客的意思。
他穿過客廳回房間,隨手關上了門。
餘田生背對著臥室坐在地攤上,雙手搭著膝蓋,他反手張開手掌看了看,兩個手都布滿老繭和疤痕。
他從沒在意過這雙手好不好看,相反他以這雙手做許多他認為意義非凡的事情,他覺得滿足。
然而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他認為的有意義到底是什麼意義。
照顧謝寄不算意義,掙錢不算意義,那麼什麼才是有意義?
他自覺已經聽明白謝寄剛才說的那些話
如果他只是覺得謝寄需要照顧而去做這些,那麼謝寄對他的回答是否定的,因為他有錢,隨時可以請一個阿姨或者保姆。
餘田生從沒把自己放在保姆阿姨的位置,但很顯然,他也從沒敢把自己放在跟謝寄平等的位置上。
因為很長時間裡,他只是把謝寄當小孩,小孩自然是被照顧的物件,那是責任。
直到後來他們的關系改變,照顧是心疼,是甜蜜,更是心甘情願。
但這些謝寄都不在意,他介意的始終是他們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
明明這段感情裡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的人,怎麼說都應該是自己,偏偏卻是謝寄替他承受了這種痛苦。
餘田生看得清楚,卻沒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反而更加自慚形穢。
他可以坦然跟謝寄談論三十萬,卻沒有辦法在謝寄質問他的時候,理直氣壯地談論趙小荷。
雖然婚紗是假的,老婆孩子熱炕頭也跟他沒關系,但當初他主動提出跟趙小荷假結婚時,就預設有責任替趙小荷保守這個秘密。
過河拆橋的事餘田生做不出,至少在徵得趙小荷同意之前,他說不出口。
餘田生坐了一會兒從地上起來,默默將茶幾收拾幹淨,廚房盡管沒有用到,也還是仔仔細細擦洗一遍。
謝寄沒再出來,餘田生有點擔心,把燒好的水倒了一杯送去臥室,敲了敲門,但意料中沒有得到回應。
他把水杯放在茶幾上,給謝寄發資訊說他回去了,然後拿上東西離開。
乘興而來,盡管算不上敗興,但也算是鬱郁而歸。
餘田生知道今晚這個結果不怪自己嘴多,只怪他有嘴難言。
從樓道出來,他照例回頭往陽臺上看,謝寄當然沒有出現,他還是仰著頭站了一會兒才走。
樓上,謝寄將自己關在洗手間裡,情緒不佳,從心到胃都在叫囂反抗,晚上吃下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隨水流沖走。
如果感情也能這麼輕易了斷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