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了?”謝寄問。
餘田生點開螢幕看一眼,抬頭:“十點半。你要不要再睡會兒?不睡的話我去把面條煮上就可以吃了。”
謝寄搖頭,拿過茶幾上那杯還沒喝過的水喝了一口。
餘田生忙攔著:“你等一下,我給你換杯熱的。”
謝寄已經放下杯子起身:“別忙活了,東西送到我該走了。”
“不急這一下吧?湯都煮好了,就等著把面條放下去煮一煮就可以吃。你這一晚上也沒吃東西,多少吃點再走行不行?”
好不容易來一次,哪能喝口涼水就走,餘田生有些著急地又說:“就當陪我吃一點,我中午到現在也還沒吃,一個人吃飯沒意思。”
謝寄正拿外套,聞言轉過頭來,目光落在餘田生臉上,有些譏諷地開口:“是嗎?看來不是你那徒弟離不了你,是你離不了他。”
“當然不是!”
餘田生這下真急了,說他別的可以,說他離不了趙小海就不行。
“他吃不吃我才懶得管,我只是想,想讓你吃點再走。”
謝寄似笑非笑,倒也沒再堅持。
餘田生一刻不停地進廚房,湯是現成的,面條一放煮幾分鐘就好。
他先給謝寄盛了半碗送出來,一邊說:“沒給你多盛,就這小半碗,吃完我送你下去。”
謝寄接過筷子挑了挑,不出所料,餘田生把奶奶那一套全學來了,雞蛋和肉末都藏在面條底下,他翻出來就放下了筷子。
餘田生端著自己那碗出來,看到就問:“怎麼不吃啊?味道不行嗎?我沒放其他亂七八糟的……”
謝寄沒說話,見他手上紗布滲出紅色,不由得皺眉:“出血了?”
“啊?”餘田生看謝寄,又順著他的視線看自己的手,笑道,“沒有沒有,這是番茄汁,看著是有點像血。你放心吧真不是,面也幹幹淨淨。”
自證似的,說完他先挑了一筷子送進嘴裡,面還是燙的,他只能呼哧著狼吞虎嚥。
謝寄隔著熱氣看他,不知道是被燻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那張臉肉眼可見地紅起來。
他重新拿起筷子,還是熟悉的味道,不難吃,不驚豔,但暖和得恰當好處。
面吃一半,謝寄突然開口,問的卻是已經問過的問題,迴旋鏢一樣:“手怎麼弄的?”
他這是在給第二次機會,餘田生意識到了,只好承認:“水果刀劃的。不過我真沒騙你,醫生確實說了很快能好。”
“我媽去找你,你就沒想過跟我說一聲嗎?”謝寄挑著眉,頭也沒抬,“蕭睿什麼都不說,也是你的意思?”
餘田生三兩下把面吃完,放下筷子,又抽紙擦擦嘴巴,猶豫著開口。
“確實是我的意思。謝寄,你就當我是不敢說吧。你媽昨天來的時候很生氣,我還責任,我可能責任更大一點,需要的話我向你和你媽道歉……”
“怎麼道歉?去醫院跟她說,對不起我把你氣得癌症都轉移了沒幾天活頭了?”
謝寄語氣還是平靜,彷彿只是在聊一件家常,而不是生死,然而餘田生卻聽得心裡直顫,瞬間背上起了一層汗,腦子也有些轉不過彎。
他不知道謝寄這話到底是責怪他不告訴他,還是怪他徐寒芳都已經病成那樣他卻沒有讓一讓她。
“要不你說需要我怎麼做我就……”
謝寄抬起眼看他,十足的壓迫感讓餘田生下意識閉上嘴巴,他低下頭去,兩隻手慘兮兮碰到一起,猶如抱拳。
“我需要你告訴我實話,任何時候,不管是她對你說什麼做什麼,我希望我不是一無所知,等到你被車撞到被刀紮進了醫院,別人再來通知我。”
謝寄說的極慢,一字一句,說完不等餘田生回應,反手拿上外套起身。
餘田生在這動靜裡抬頭,臉還是紅,一鼻子汗,張了張嘴,遲疑地問:“你不是怪我氣你媽媽……”
“她是乳腺癌,這種病要氣也只能是被我氣出來的,輪不到你。”
謝寄邊說邊把風衣穿上,餘田生也跟著起身,他看了看他的手,又落在他臉上。
餘田生有些侷促地扯了扯嘴角。
謝寄撇開眼:“手都成這樣了,少給人當爹。”
餘田生嗯了一句才反應過來:“什麼當爹?”
謝寄懶得說,拉開門走出去,餘田生鞋都沒來得及換,穿著拖鞋一路送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