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老太太擦幹眼淚勸女兒,“就聽小寄的,你妹妹剛睡著,我們在這做不了什麼,明天再來陪她。”
謝寄頭也沒抬:“我媽的司機在樓下。”
待一老一少進了電梯,蕭睿一屁股在謝寄旁邊坐下,猶自氣憤:“你就是太心慈手軟!她們這種人享福享慣了,還當一切理所當然……”
謝寄往後靠到牆上,眼也沒睜,許久才說:“我媽慣的。”
徐寒芳自願被吸血,他最多將螞蟥從她身上剝離,至於趕盡殺絕,他確實還做不到,也不認為有必要。
天色漸晚,蕭睿安排好人手先行離開,謝寄在病房裡坐了很久,直到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謝寄除了病房才接,是一個影片電話,諾曼的笑臉映入眼簾,不太流利的國語帶著幾分責怪的意味問:“謝寄叔叔,你不要跟媽咪說我偷偷打電話,你見到小魚了嗎,有沒有跟他說我很想他……”
謝寄靠著牆,鮮有表情的臉上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微笑著道歉:“對不起諾曼,叔叔最近在出差,不過叔叔保證,下次見到小魚,一定告訴他你很想他。”
“我也很想你!”小諾曼似乎看出點什麼,小臉往鏡頭前湊湊,一雙至純至真的眼睛滿是關切,“叔叔你生病了嗎?”
謝寄否認:“沒有,我很好。”
“才不是,”諾曼一臉認真,“你肯定是生病了,諾曼醫生看得出來,你的臉好,好……”
“好什麼?”謝寄好笑地問。
不過他猜到小諾曼想說什麼,只是他有限的中文還不能準確表達。
他安慰他,“叔叔會照顧好自己,諾曼也要照顧好自己和媽咪好嗎?”
諾曼乖巧點頭,又小聲跟謝寄分享他最近在幼兒園新認識的好朋友,是個也會說中文的小女孩兒,他們還約好有時間一起去中國看大熊貓。
“叔叔你看過大熊貓嗎?”諾曼順口問謝寄,“媽咪說她很久以前看過,可她看的時候為什麼不帶我呢,媽咪不願意讓我看大熊貓嗎?”
謝寄好笑,趙小荷在諾曼半歲時出國,看熊貓自然是在那之前,那時候諾曼在哪還不知道呢。
“媽咪不是不願意帶諾曼看,”謝寄笑著說,“而是想等諾曼大地點再和你一起看,大熊貓很可愛,這麼可愛的諾曼一定會喜歡。”
“那叔叔和小魚也會和我們一起去看嗎?”
謝寄想了想,沒答應但也沒否定:“那等諾曼有機會回來再說好不好?”
小孩兒還算好哄,大概又怕被媽咪發現偷打電話,沖鏡頭做了個飛吻就把電話掛掉。
謝寄拿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回病房又看了看徐寒芳。醫生白天說她已經多發性轉移,配合治療也許還能撐一段時間,但具體多久說不準。
徐寒芳現在睡得無知無覺,算是命運對她最後的仁慈吧,不然她這麼愛美愛面子,親眼看見自己走向死亡之前還要經歷一段毫無尊嚴和形象的時間,一定生不如死。
八點多,蕭睿讓人送外賣上來,謝寄沒吃,跟守護在門口的人打聲招呼便離開。
他今天沒開車,也沒讓麗莎安排司機,自己在醫院附近找了個玩具店買了好些玩具,然後上了計程車。
去看看他的兒子,不能不算是理由。
雖然蹩腳得讓人冒汗。
樓道裡的燈壞了,謝寄在門口站著,防盜門下有燈光洩露出來,不過聽不到人說話或走動的聲音。
他用眼睛掃了掃,除了一些防火防盜開鎖的小廣告,沒有找到門鈴。
如果有門鈴,摁下即響,也許會輕松很多。
謝寄把大大小小的玩具禮盒挪到一隻手上拿著,他甚至直到這會兒才看清自己買了什麼,槍車飛機,竟然還有換裝娃娃,他拿上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艱難地把所有東西都拿好,再起身準備敲門時,剛才沖過來的理由好像突然又失去說服力。
他不該冒昧來看孩子,至少他對餘田生說不出這樣的話。
手還是敲不下去,他頹然放下手,背過身閉上眼睛靠在門側的牆壁上。
似乎有人走上來,謝寄睜開眼往樓梯下看。
沒有燈光照明的樓梯間,僅有的光線是從轉角窗戶那照進來的路燈。
那人停在轉角處,兩隻手舉在胸前,被包成了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