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當然不知道這件事。
事實上出國後關於餘田生他只從蕭睿那裡知道一些零星訊息,比如他還在濱城又或者離開了,諸如此類,不會廣泛到知曉他身邊的人與事。
聽說他給溫校長送花,謝寄內心也有些震動,因為那是他當時即便知道也做不了的事,餘田生不僅想到還替他妥善完成了。
溫妮爸爸這時問溫校長:“設立獎學金也是那次吧?”
溫校長跟丈夫對視一眼,才想起來似的拍拍額頭,笑說:“看我這記性!對了謝寄,二十八中四年前設立了一個專項獎學金,用來獎勵那些家庭困難但成績優異的孩子,雖然獎學金沒有用你的名字,但那筆錢確實是以你的名義捐贈的。”
謝寄感覺耳朵嗡了一下,頭皮也有些發麻,是過於震驚的反應,只能無意識撥弄高腳杯來加以掩飾。
別人大概看不到,他自己無法忽略手指尖的顫抖。
“多少錢?”他聽到自己有些艱澀的聲音問。
溫妮看了他一眼,同時往前靠靠,向溫校長抗議說:“媽,獎學金我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那是因為捐贈人要求保密,我不能隨意拿出來說。”溫校長看向謝寄,“我現在已經退休了,而且這是好事,謝寄是當事人,告訴你也應該。”
她笑了笑又繼續:“十萬塊對你們來說不算多,但每年一次,至今已經持續四年,這筆錢對任何一個受助的孩子來說都絕對不少,所以謝寄,我要代表孩子們謝謝你,也謝謝你大哥。”
謝寄沒有說話,溫妮一隻手撐著頭對著他小聲感慨:“原來田生哥掙的辛苦錢就是這麼花出去的。”
轉頭她又對溫校長說:“媽,你知道鄭軒的畫展是誰幫忙佈置的嗎?就是謝寄那位大哥,田生哥。早知道我今天也把他請過來了。”
“你們有聯系?我知道他在濱城,陳光明也在。”溫校長震驚後又滿是知足,“真好啊。你們這些年輕人還都有聯系,這份情誼難得。”
“那是當然,我跟田生哥很投緣,他人很好,做事也好。不是開玩笑,我之前還跟謝寄說我要是買房子就交給他裝修。反正他掙錢我開心。”
謝寄心不在焉,被溫妮推胳膊才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四年四十萬,餘田生果然缺少經濟頭腦,賣了他不掙錢不說,還倒貼一筆。這世上像他不會做生意的人應該再不會有第二個。
飯後一行人出來,謝寄把司機留給溫校長,又拒絕了溫妮載他一程的提議,最後卻被秦溫碩拉上他的車。
“去哪我送你。”秦溫碩一如當年替妹妹出頭時那樣強勢,“做不成妹夫,你也可以把我當朋友。”
謝寄沒再客氣,翻翻手機給了個地址。
那是他之前撞車的地方。那輛邁巴赫已經轉手,車裡的玩具早不知所蹤,他暫時還沒找到上樓的理由。
秦溫碩已經離開,謝寄在樓下花壇邊坐下,身上沒有煙,只能枯坐。
老舊小區大同小異,連路燈都是如出一轍垂垂老矣的昏黃樣子,臨街的一樓是一排商鋪,便利店理發店各種店前門可羅雀,倒是火鍋店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
冬天確實是吃火鍋的絕佳時候,謝寄想起以前在趙小荷的出租房裡三個人圍住在茶幾邊吃火鍋的情景,繼而想起想念小魚的諾曼。
他在獨自走進火鍋店還是上樓敲門之間又靜坐了一個小時,直到穿制服的保安有意過來詢問時才起身走出小區。
十二月一號,著名華裔畫家廖鄭軒在國內的首次畫展如期開展。
出於各種原因,謝寄掌權下的昭風早在半個月前就開始為畫展造勢,大屏廣告鋪天蓋地滾動播放,以至於畫展當天展館門口被四面八方用來的粉絲堵得水洩不通。
謝寄當然親自捧場,以朋友身份陪同廖鄭軒周旋於各方貴賓之間,稍晚一些徐寒芳和徐老太太竟也高調出現在畫展。
看到久未見面的母女,謝寄沒有意外,但還是感覺欠佳,三人只簡單打了招呼。
溫妮因為假扮謝寄女友的事對徐寒芳和外婆很愧疚,主動拉過andre介紹,之後又陪在身側擔任解說。
徐老太太拉著她的手不放,滿心遺憾:“我都聽你阿姨說了,你這孩子,外婆一心等著給你包紅包……”
說著轉頭找謝寄,要牽手時不出意外又被躲開,老太太欲言又止,最後化作一聲嘆息。
她不知道她自以為疼愛的寶貝外孫已經對她心懷芥蒂,好在今天看展為主,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天才畫家的作品全部吸引。
出席畫展的貴賓不少,徐寒芳向來熱衷交際,又喜愛以藝術家自居,剛一出現就被各方人士團團圍住熱切攀談。
但她今天過來別有目的,好不容易撐到煩人的應酬結束,卻一直沒有等到機會跟謝寄說話。
距離老太太生日那天寒芳園一戰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期間無論生日還是出國複查謝寄都沒有主動跟她聯系,就算她俯就打過去電話他也一概不接不聽,似乎鐵了心要跟她的意願背道而馳。
此時謝寄跟秦溫妮那個蹩腳畫家男朋友並肩而立,與他二人說話的是來自濱城政府方面的代表,也是蕭嵐山過去的某個部下,徐寒芳認識,只是沒有心情在這時候過去寒暄。
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自己的兒子,思忖他到底要頑抗到何種程度,才能在她被癌細胞徹底吞噬之前做一個乖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