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還是伸著手,語氣如常地好說話:“沒忘。你不喜歡酸的苦的味道大的,這個都不是,水分也足,你嘗嘗,不好吃就不吃了。”
謝寄皺眉:“知道不好吃為什麼要試?”
“不試又怎麼知道……”
“呵,”謝寄竟然被氣笑了,把手放到心口上按了按,說,“幾年不見,這是發了財也知道強迫人了?”
餘田生忍耐地笑著哄著:“不是強迫,你吃一口,我都洗幹淨了。”
他把手地遞近一點,謝寄下意識地揮手,蓮霧從餘田生手裡飛出去,掉到地上還滾了滾。
兩人都愣住了。
餘田生視線落在地上,手卻還伸著,彷彿沒能從這變故裡回過神。他吐了吞口水,順便把難受也吞回肚子裡。
謝寄抬手壓在心口上。拒絕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連心髒也跟著為難,他閉了閉眼,嘆了口氣,說:“我說了不吃……”
“沒事,那就不吃了,想吃我再洗。”
餘田生走過去撿蓮霧,謝寄轉頭看他,視線卻猛地被什麼東西抓住,想再看清楚點時,餘田生卻已經直起身來,拿著蓮霧從病房出去了。
如果不是眼花看錯,那是謝寄心理犯病最嚴重的那段時期畫的小畫,他也曾拿給心理醫生看過,最後無論是畫還是心理那點毛病都不了了之。
兩條魚,一團水。是他十七八歲時隱秘又無恥的愛,他那時候想圈囿的是餘田生,但最終只變成他為自己畫的地牢。
圖騰似的小畫被紋在了後腰窩裡,在那個謝寄曾經以為最迷人的地方,形成一汪小魚騰躍的清泉,栩栩如生。
餘田生的叛逆比謝寄遲了快十年,難怪他能將那些枯燥的心理書翻爛。
可是他不會知道,心理書從來就沒真正解決過謝寄的疑惑。
餘田生去而複返,謝寄已經自己躺下來,並且閉上眼睛,儼然睡著了。
時間確實已經很晚,整個樓層都幾乎沒有聲音,餘田生在床邊站著看了謝寄一會兒,確定他不會醒來,才輕手輕腳幫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病房裡冷氣太足,他擔心謝寄著涼,又去門邊調高了溫度,然後才在床邊的椅子裡坐下。
從謝寄被徐寒芳帶出國的那年,也就是謝寄二十一歲的冬天,隔了將近六年,餘田生又坐在了這個位置。
可是六年前他在守著昏迷的謝寄時想的是,只要謝寄接受心髒移植,以後就不會再有住院的情況了。
當然,他那時候也以為,再不會有機會見到他。
床上的人突然發出一點無意識的嘆息,大概還是心髒不舒服,他的抬手往心口按壓,餘田生起身接替了他的動作,輕輕地幫他揉了揉。
謝寄出了很多冷汗,頭發被濡濕了黏在額頭上,餘田生小心又小心地用紙巾幫他一點點揩去。
好在謝寄沒有醒,就連護士過來換藥,他也平穩地睡著。
餘田生沒有睡,也毫無睡意,因為滿腦子都是蕭睿在樓下對他說的那些話。
他其實壓根不在乎蕭睿那些要挾,他擔心的只是謝寄這顆已經換過一次的心髒沒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他知道被工作纏身的謝寄或許身不由己,但一個人的身體被疏忽多少也有自己不在意的成分。
臉上像是有什麼東西爬過,餘田生伸手摸了一下,卻摸到一手潮濕。
大約是淩晨兩點多,謝寄醒過一次,看到床邊坐著的人突然發了脾氣。
其實說發脾氣有點過,因為他只是把氧氣扯下來,很不高興地趕餘田生出病房,理由是看到他額頭就痛。
餘田生不理解怎麼看到他就額頭痛,但謝寄不願見他,他就只好退到病房外待著。
隔天天剛亮溫妮就已經到了,在門口看到靠牆坐著的餘田生,一臉震驚。
餘田生忙起身打招呼:“你怎麼來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