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轟地推開椅子起身,忘了自己手上還紮著針,一扯針頭就出來了。
他顧不上按住針孔,用身體擋住大爺,半哄半求道:“您要不睡會兒,要不再出去轉轉?”
大爺兩條粗眉擰成麻花,問餘田生:“怎麼你也跟羅玉梅一樣,說句話都不行?他是個人,是個男人,又不是泡沫,吹口氣就破了飛了……”
大爺話是沒錯,但謝寄那脆弱的心理跟泡沫也差不多。
餘田生當然不敢這麼說,況且他想自己要是在他那個位置,大概也心大不了,經歷決定的,無解。
他作勢要扶大爺躺下,大爺不讓他碰,罵罵咧咧下了床自己出去了。
餘田生心裡嘆氣,回到椅子上坐下。本來還擔心謝寄會哭,正為難怎麼勸,卻見他一雙眼睛黑沉沉地盯著自己的手。
他掩飾地咳嗽,用手按住針孔,公鴨嗓子說:“一點血,沒事。”
謝寄視線往上移,落在餘田生臉上。
這孩子跟餘青青有點像,這麼盯著人看還不說話,讓人有點兒不知所措。
餘田生又想起王奶奶說餘青青有爹媽等於沒爹媽,生病沒人管才變成現在這樣,這一點謝寄和她還是不同。
他是太聰明,眼神讓人無所遁形。
“那個……”
餘田生斟酌著,喉嚨癢還能憋著,心裡癢卻隨時隨地都想一吐為快。
那是他最近幾天輾轉反側夜不能眠又始終下不了的決心,現在對上這雙冷冷清清的眼睛,心頭躁動突然就靜下來了。
“小鬼,出院了跟我回家吧。”
謝寄目光動了動,像是不理解餘田生的話,但他竟然什麼也沒問,無事發生地把目光移開了。
餘田生沒有放棄,繼續說:“我知道你肯定有疑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憑什麼這麼做……哎,其實我也沒想明白,就是看到你自然而然這麼想了。你要是願意,我以後就是你哥,我奶奶就是你奶奶……”
羅媽媽提著保溫盒出現在門口,一面走進來,一面難以置信地問餘田生:“小魚,你說什麼呢?”
餘田生慌了一下,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跟謝寄一個人說還是跟他和羅媽媽一起說,結果是一樣的,畢竟謝寄自己做不了主,羅媽媽也做不了主,必須他們都同意,這事才能成。
“就您聽到的那樣。”餘田生從椅子上起身,雙手在身前左手握右手,忍著喉嚨不適,篤定道,“等謝寄好了,我想讓他跟我回家。”
“這,這是怎麼說的?”羅媽媽理解不了,“這不是小事,跟你奶奶商量了嗎?永秀是好人我知道,但……”
謝寄突然轉回目光看看羅媽媽,又看餘田生,表情有些生硬,冷淡地開口:“好玩嗎?”
“什麼?”餘田生不解。
羅媽媽已經把東西放下,要扶謝寄坐起來,他卻把她的手推開了,自己撐著身體起來靠在床頭看兩人。
“把我當成可以推來推去的東西,順便爭著表演做一個大發善心的好人,這樣好玩嗎?”
羅媽媽表情凝滯,接著皺起眉頭,有些嚴厲地看著謝寄:“怎麼能這麼說?誰把你當成東西?至少我沒有,小魚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