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如此,宋昱辰初演《玫瑰、夜鶯與狐貍》時,黎知遙已經看過一次,但那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今天再看一遍,不得不說他的表演又上了一個臺階,情緒的排程與轉換更加自如了。情節推進至高潮處,得知自己鐘愛的玫瑰背叛了自己的記憶,夜鶯少年伏在天使雕像上哭泣,痛斥“永恆都是謊言”“我永遠不再唱歌了”,周圍響起一陣吸鼻子的聲音,觀眾們悄悄拿出紙巾擦淚。
接下來的一幕,讓黎知遙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位置會賣得特別貴。
如果用劇場觀眾的“專業術語”來說,那就是——這是個互動位。
並且是“夜鶯”的互動位。
劇情發展至後期,玫瑰為求得自由向狐貍出賣了記憶,失去了自我。深愛她的夜鶯為贖回戀人的記憶,決定獻出自己的生命。
那是夜鶯的最後一段戲,他獨留在舞臺上,白色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像淒冷的月光。他在花園獨自享受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夜晚,一邊徘徊,一邊念著大段的獨白,向這個破敗無人的花園傾訴他最後的愛意。
“死亡又有什麼可怕呢?如果死可以換來她的生,如果死可以換來她的自由,那就是值得的……那麼,我還在猶豫什麼呢?我是在害怕死亡嗎?不是,不是,我並不怕死。我害怕的,是比死更可怕的東西……是遺忘,是遺忘!當明天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我將不複存在,而她也將不記得我,不記得我們曾經的日日夜夜……這個世界上,不再有我存活的印記,我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從這個世界消失……”
他神色黯淡地坐在舞臺右側的木箱上,沉默著。
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他猛地抬頭,正好與坐在他正前方的黎知遙四目相對。
“陌生人,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座花園?在這樣清冷的夜裡,你為何獨自前來,是命運將你送來,見證我最後的時間嗎?”
宋昱辰眼中如同燃起了火焰一般,漸漸明亮起來。他跳下舞臺,徑直走到黎知遙面前,單膝跪下,一雙深邃的眼睛滿懷柔情地注視著他。
黎知遙怔在原位,一時之間搞不清楚宋昱辰是不是在戲中。
“陌生人,感謝你今夜前來,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但是因為有你的陪伴,我不再害怕與孤獨……謝謝你讓我記起,愛比永恆更真實。”
宋昱辰唸完臺詞,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枝玫瑰,輕輕放在黎知遙手中。
“記住我吧,陌生人。只要我還存在於你的記憶裡,我就永遠不會真正死去。”
他起身緩緩後退,回到舞臺。一聲哀悽的鳥叫之後,白光打在他身上,他仰頭望著天空,臉上是靜謐與安詳的神情,與背後的天使雕像渾然一體。
隨後,背景幕布顯示出城市的地平線,朝陽正在緩緩升起。夜鶯緩緩後退,消失在黑暗中。
大幕落下,全場掌聲雷動。
黎知遙手中攥著那枝玫瑰,還未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幕布又升起,演員們手牽手走上臺前向觀眾躹躬。方才還一臉憂鬱的夜鶯少年雖然淚痕還未幹,但此刻笑容滿面,被玫瑰和狐貍夾在中間,不停地向各個方向的觀眾揮手致謝。輪到舞臺右側時,他特地朝黎知遙的方向看了一臉,調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黎知遙笑著朝他揮了揮手中的玫瑰,加入了不停歇的鼓掌大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