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依然下得猛烈,窗戶被鑿出了吵雜沉重的敲擊聲。斯內普整個人順著她的力氣陷在沙發裡面,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感到喉嚨一陣緊縮。
被漣漪破開的內心確實在動搖,但是頃刻間,在那深暗的水底裡有隨之加劇的沉重與痛苦,如河砂般層層疊疊壘砌。
為什麼痛苦?
我為什麼而痛苦?我是在害怕失去什麼嗎?
斯內普絕望不已地詢問自己。
但那裡只有一片徒然無光的墨黑,沒有答案——抑或是說他不想要那個答案。
須臾,他舉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準備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推開。
就在這時候,一聲很劇烈的木門撞牆聲從二樓突然響起——
“殺人兇手!離我女兒遠一點!!”
是雷格納,正搖搖晃晃地靠在二樓的欄杆上,手裡舉著魔杖,張大嘴憤怒而驚恐地看著沙發上的一幕。
這個場景有多詭異呢,自己的女兒穿著白色的薄紗背心長裙,被身後壁爐的光投映出一個纖細的身影,她柔順的黑發大片落在男人的胸前,而這個男人自然端正地坐在自家的沙發上面,眼神淡然地盯住自己的女兒,雙手正按在她的雙臂上。
兩個人的距離近到雷格納在房間這一頭都感到難堪。更別提,這個男人,不僅是她的教授,更是那個親手殺死鄧布利多的兇手。
蕾雅猛地抬起頭,驚訝地對上了雷格納魔杖尖端閃爍著的紅光,那光映照在他金色的頭發上,讓雷格納顯得更加虛弱不堪。
她連忙側身擋在斯內普前面,大聲喊道:“爸爸!你冷靜點!等下傷口長不好了!”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雷格納手裡的魔杖又緊了緊,紅光更加耀眼豔麗:“斯內普,馬上放開我女兒!!”
斯內普慢慢松開手,雙手舉在半空中,頭朝雷格納的方向轉過去,臉色難看得可怕。
他壓著聲音譏諷地說道:“我非常同意您女兒的說法。而且,如您所見,是她在用魔杖指著我的喉嚨。”
雷格納緊咬著牙,魔杖裡的光彷彿下一秒就能迸發濺出。他氣到哆嗦的語氣裡宛如有陣陣滾雷:“你想對她做什麼?!我也許沒法把你交給魔法部,但我也不會讓你活著走出我家!讓開,蕾雅!”
斯內普勾了勾嘴唇,不為所動地向後靠到沙發上。
“放下魔杖聽我說!爸爸!”蕾雅大吼著,通紅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是他救了你!他是鄧布利多的人!從頭到尾都是!!”
“你在說什麼啊蕾雅,你中了他的奪魂咒了嗎?是他殺了鄧布利多!”雷格納無法相信的女兒竟然會為斯內普辯護,本就煞白的臉因為吃驚和失血而愈發的白,身體激動得開始咳嗽起來。
“爸爸,他救了你!是他把你帶回來的!”蕾雅的頭在父親和斯內普之間來回移動,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過去攙扶父親,還是該繼續按著斯內普不讓他逃跑。
她確實很害怕斯內普又會消失在她的面前。
“不可能!我不會再相信他!”雷格納怒不可遏地喊道。
斯內普的眼睛在這兩父女之間徘徊了數秒,感覺頭也變得很痛。他心裡那種對格蘭芬多學院的天然不適感漸漸變得巨大,真的,格蘭芬多加上格蘭芬多,永遠是無腦莽撞話說不清楚。
終於,就在這種無用的對峙裡,就在斯內普感覺快被萊恩哈特家的壁爐烤幹之前,他眯了眯眼睛,宛如溺水者被救起後那樣重重地喘了一口氣。隨後,腦中同時冒出了一個想法。
算了……也許,她說得對。
斯內普再次遲緩地轉向雷格納,語調低沉得如外面無情落下的暴雨:“聽著,萊恩哈特先生。鄧布利多或許沒有死,一切都是我跟他的計劃。”
室內突然陷入一片寂靜,只有雨聲不知疲憊地敲擊著屋頂。
“什麼?!”果然不愧是父女,雷格納與蕾雅的驚呼幾乎如出一轍。
蕾雅嚇得將手上抵著斯內普脖間的魔杖又緊了幾分,她死死盯著斯內普,彷彿害怕聽錯了什麼般:“教授,麻煩您再說一遍?”
斯內普冷冷地回望她,不耐煩地重複道:“鄧布利多或許沒有死。魔藥也許成功了,我會解釋,能麻煩你把魔杖拿開嗎。”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斯內普的魔藥成功了?他的努力並不是白費的?啊——梅林的褲子啊!
蕾雅端詳著斯內普的臉,確實看見了他的嚴肅和凝重。她猶豫片刻,終於放下了魔杖,但還是謹慎地觀察著斯內普,生怕他會趁機溜走。還好,他的肢體語言沒有表達出那種意願。
這個時候,雷格納踉踉蹌蹌地走下樓梯,同樣不可置信地注視著斯內普。蕾雅快跑過去扶住父親,也順便控制住父親馬上就要揪起斯內普的怒氣,將他安置在了壁爐左側的沙發上。
緊接著,蕾雅給他們兩個人各倒了一杯熱茶。而後,三個人陷入奇怪的沉默,是各自都在努力地整理出一個對現狀比較合理的解釋。
斯內普伸展著因為被少女魔杖抵住而變得僵硬的身體,盯著壁爐裡的火焰變幻出的好幾種旖旎形狀。略一躊躇,他還是抬起了魔杖將壁爐的火焰熄滅。雖然身為一個客人,這一舉動顯得多少會不得體,但他確實熱得難以忍受。
壁爐的光亮漸漸消失了,萊恩哈特父女緩過神,呆然地一同望著這位端著茶杯的黑發巫師。
“所以,斯內普教授……呃,先生?你是鄧布利多安插在神秘人那邊的?殺死鄧布利多,是為了徹底獲得神秘人的信任?”終於,雷格納幹巴巴地開口道,忽略掉一旁自己女兒臉上那種“我早就告訴過你他是好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