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同小時候不是一個很頑皮的小孩,至少在上小學以前不是。
在葉同七歲的時候,因為老醫生把葉同當成自己的幹兒子,所以決定供他去上學,所以葉同除了睡覺的時間之外,幾乎都是在老醫生家度過的,偶爾聽見姊姊捱打的聲音,他也會嚇得不敢回家。
直到有一天,在葉同放學回家的時候,親眼看見母親在街上追打著姊姊,抓著姊姊的頭去撞牆,他才出手拉住母親,讓姊姊逃走。
那天,葉同當然被母親用棍子給打得遍體鱗傷,打到連棍子都斷了,要不是老醫生和母親的“姊妹”們過來勸住,葉同說不定在那天就被打死了。
那年,葉同十一歲,小學五年級。
葉同上了小學之後,終於知道自己的母親做的原來是一種叫做“特種營業”的工作,葉同開始知道自己和別的同學有什麼不同。
別人有父親,他沒有。
從那時候開始,葉同幾乎每天都要和同學們打上一架,要不是茶室老闆娘的兒子阿清和他同班,多少幫他不定活不到小學畢業。
在那條巷子裡討生活其實並沒有外人想得那麼容易。在那條巷子裡出生的人,出路其實很有限,除了真正能力爭上游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會跟著他們的父母墮落在那個地方。
葉同要不是遇見了老醫生,或許,也會跟那些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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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完了?”溫靖芝看著從剛剛開始就靜靜發著楞的葉桐,她不該答應他,聽他說故事的。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她的理性一再地告訴她,最好還是不要聽這個人說話,她的耳朵卻背叛了她。在他說著故事的時候,她本來好幾次都要叫停的,可是看著葉桐臉上的表情,她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她不喜歡這種情形,相當地不喜歡。但是這樣的狀況卻在她到了這個地方,遇到了這個男人之後一再地發生。
難道這就是布萊克醫生所謂的“治療”嗎?
“當然還沒。”葉桐把杯子裡的咖啡喝完,感覺冷掉的苦澀在舌尖擴散。“我只不過是想休息一下。”
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如果不休息一下,有時候真的會想不起來。即使那些事情是自己很想忘,卻又不能忘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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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呢?”葉同鄙視地看著正翹著腿,在牌桌前的母親。“阿姊怎麼不見了?”
“你問我,我問誰啊?”母親點了一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腳長在她自己身上,她要到哪裡去,我管得著嗎?”
“你不要跟我裝了,你到底把阿姊怎麼了?”葉同雖然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卻仍然不願意相信母親會連自己的孩子都給賣掉。
“你是讀了兩天書,翅膀硬了是不是?敢這樣跟老孃講話?”母親被葉同問得火大,幹脆就拍桌子瞪眼。“你阿姊去哪裡關你什麼事?女兒是我生的,我愛怎樣就怎樣,還有你說話的餘地?”
“你……”葉同冷著一張臉,看著這個“應該”是他母親的女人。“你真的把阿姊賣掉了?”
“是又怎麼樣?你不要以為你讀了兩天書,就比老孃了不起,你就算唸到博士也還是雜種一個!靠老孃接客養大的雜種!”那個女人指著葉同的鼻子罵道。
“我告訴你啦!你阿姊那個爛貨,還有人肯出二十萬已經算不錯了啦!包吃包住,總比在這兒沒得吃好,要不是男的沒人要,我就幹脆連你一起賣了,老孃我還省得麻煩。”
葉同看著這個連靈魂都已經賣給錢的女人,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悲。
“你也不用念書了,早早出去賺錢養你媽。”她的手不停地沈牌砌牌,嘴裡還在叨唸著。“現在生意愈來愈難做了,做一個月還不夠我打一個晚上的牌……”
“對!我是雜種,阿姊是爛貨,”葉同狠狠地瞪著那個他叫了十幾年“媽媽”的女人。“可是你不要忘了,這個雜種和爛貨都是從你肚子裡生出來的!”
葉同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背起了書包就離開了那個地方,也離開他叫了十幾年的“媽媽”。
從那天開始,葉同沒再回到那條巷子裡過。
他不知道姊姊到底被賣到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母親後來到底怎麼了。離開了那個地方之後,連國中都沒畢業的葉同,離開家裡之後,也只有跟著人家做混混。
為了填飽肚子,上頭“大哥”們說什麼都得照做,只要慢了一步,挨罵捱打還是小事,就怕連命都賠上去了。
混了一年多,終於可以跟著「大哥”看場子。誰知道第一次看的場子就是一家“理容院”,美其名叫“保鏢”,實際上根本就是來盯著那些小姐,不讓她們跑掉的。
好像,又走了回頭路。
“阿同!你怎麼又在發呆?等一下要是出問題又要被大哥踹了。”阿傑是和葉同一起入行的,現在也一起看場子。“怎麼?看到喜歡的妹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