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瀾有那麼一點愧疚,她太能理解父親作為一個文人的清高與矛盾,他自責為了照顧新婚妻子的感受送走女兒,等到女兒長大,他極力想讓她幸福,而讓她幸福的方式具象為她謀一門好親事。
蘇瀾願意成全父親的好意,因為她理解一個中年男人迫切想要幸福的心理,也理解他有了新家無法兼顧女兒的疏忽,所以她不怪他,只是在很多個需要家長出席的場合,她會因為蘇晏安的缺席而感到遺憾。
此時此刻,他懷揣著內疚,想要彌補過往缺失的父愛,讓成長到28歲的蘇瀾感到別扭以及辛酸。
寒風一陣一陣,蘇瀾拎著半袋垃圾一動不動地站在小區的過道上,明亮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拖得老長,塑膠垃圾袋被風吹得鼓鼓作響,看上去孤獨又落寞。
正在值班的小高看蘇瀾穿著單薄,站在原地許久未動,擔憂地小跑著過來,“蘇老師,發生什麼事了嗎?”走近了,他發現蘇瀾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蘇瀾如夢初醒,動了一下有些凍僵的腳,“哦,沒事。”
“你是下來丟垃圾嗎?”小高感念上次蘇瀾的挺身相助,幫他解決了“打火機危機”,因此對她總是格外關照一些,“這麼冷的天氣,你快回去吧,我幫你拿過去。”說著就接過了她手中的垃圾袋。
蘇瀾還有些恍惚,垃圾袋就易主了,她對小高微笑了一下,“那麻煩你了。”
穿著單薄地在冷風中吹了太久的結果就是,蘇瀾感冒了,她擔心傳染給沈老太太,跟她說家裡有事,晚幾天再去沈宅寫邀請函。
在家躺了兩天,蘇晏安的電話又來了。
他給她安排了一場相親。
蘇瀾捂住電話擤了擤鼻涕,想拒絕,但蘇晏安卻因為她短暫的沉默而誤會她不願意,苦口婆心地勸:“爸爸知道你反感這種方式,但是這是你阿姨幫你張羅的,你總不能不給她面子。對方爸爸見過的,人品信得過。”
蘇瀾用紙擦了一下鼻子,悶聲道:“嗯,您看著安排吧。”
“那你看明天下午怎麼樣?是週末,對方有空,天氣也好,吃完飯還可以出去走走。”
橫豎是要見的,感不感冒又有什麼分別?
蘇瀾答應了父親。
相親的地方約在蘇瀾家附近。
蘇瀾到時,相親物件已經等在那裡了。
她略帶抱歉地走過去,“不好意思,陳先生,我遲到了。”
陳染抬起頭來,看到一個面色紅潤,眸光盈盈的女人,與想象中刻板的大齡女教師相去甚遠。
其實蘇瀾是因為感冒,有些上火,一打噴嚏就眼淚汪汪,屬實沒有他想的那麼楚楚動人。
“你沒有遲到,是我早到了。”陳染溫和地笑了笑,起身給她紳士地拉開椅子,“這家餐廳生意太好,訂得太臨時,沒訂到包間,請你不要見怪。”
“謝謝。”蘇瀾順勢坐下,輕聲道:“怎麼會見怪,這家餐廳一座難求,味道不會因為包間和大廳而有區別。”
“哈哈,確實如此。”
陳染是陳毓之堂哥的兒子,據說找不到女朋友,過了30歲依然孑然一身,家裡的長輩急得不行,下了死命令,今年再找不到,要將其開除家籍。過年期間,陳毓之的堂嫂當笑話講出來,陳毓之留了心,問了蘇晏安的意思,便提出讓蘇瀾和他見個面。
蘇瀾看到陳染,忽然覺得他家裡的長輩急也沒用,這人雖說長得不是非常出色,但因為富裕家庭的浸潤,舉手投足從容有度,既有氣質又有涵養,沒有女朋友是他太挑,絕不是找不到。
蘇瀾自認相貌平平,沒有信心今天能相親成功,所以姿態十分放鬆,甚至在席間還頻頻用紙擦清鼻涕。
蘇瀾沒看錯,陳染確實非常有涵養,沒有對她擦鼻涕的舉動表現出不悅,甚至還主動向服務員要了一杯溫水,“雖然大家都很討厭男人讓人女人喝溫水,但我的醫生朋友告訴我,感冒了多喝溫水非常有用。”
女人們之所以討厭男人們的勸喝溫水的行徑,大概是因為男人們太過摳門,勸喝溫水不會讓其損失一分一毫。但如果是陳染這樣的男人,很多女人大概會覺得窩心,畢竟財富可以讓同樣的舉動變得更加溫情脈脈。
此刻,蘇瀾嗓子很幹,確實非常需要一杯溫水,他的體貼讓蘇瀾有些意外,她笑了一下,“女人們有時候會很片面,你的醫生朋友是正確的。”
陳染很會照顧人,點菜時刻意選擇了一些清淡降火的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