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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又過了幾天,晨光熹微的週末。有個小男孩一大早期期艾艾地站在覃欽的家門口,看到覃欽晨跑回來,拉緊了書包帶子,想喊他,卻又懼怕他的威嚴。覃欽主動喊了小男孩一聲,小男孩才咯噔咯噔跑到他的身邊,親暱地叫了一聲“哥哥”。這個小男孩叫覃銘,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紅粉知己”是個不安分的,天天算計著覃家的財産,卻生了一個和她不是一條心的兒子。覃銘很小就知道自己是個養在外面的孩子,母親不是奢侈買買買,就是在牌桌上度過,父親忙於工作也不多來看他。
在覃欽訂婚宴上,“紅粉知己”帶覃銘去參加。“紅粉知己”似乎是抱著豁出去的念頭,要覃銘在大庭廣眾之下喊覃欽“哥哥”。那是覃銘第一次見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周身的氣度都是他這個小孩子企之不及的。
覃銘心裡自卑,加上他有些矛盾,沒有按照自己母親的安排大聲喊哥哥,而是小心翼翼期期艾艾地小聲地喊了一聲:“哥哥。”一方面,覃銘是渴望親情的,另一方面,又覺得眼前的哥哥應該和那個兇巴巴的奶奶一樣不喜歡他。
覃銘喊完就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布鞋發呆,“紅粉知己”氣得狠狠捏了覃銘一把,叱了一句:“沒用的東西。”覃老太太聽到覃銘的稱呼,氣得瞪了覃父一眼,覃父也是滿頭汗,他不知道“紅粉知己”怎麼找來的。
覃父每次去看覃銘他們都給了不少錢,可是“紅粉知己”除了給自己買最好最貴的,覃銘的東西從來都是怎麼便宜怎麼來,敷衍了事,還要覃銘跟覃父哭窮。覃銘讀書識禮,年紀雖小,卻也固執,寧可蹬著一雙洗得發白的布鞋,也不肯言聽計從。
一個不被祝福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多少都是知道自己是不被祝福的。覃銘很明顯,非常清楚這個事實。如果覃欽不回應他,那麼他就是個笑話。
覃欽其實也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覃欽只呆了片刻,便答應了一聲,繼而就拉過覃銘的手,示意身後的助理擋住了“紅粉知己”,覃欽牽著覃銘徑直進了宴會場地。覃銘忘記了還在外面不停想要找機會進來的母親,他的注意力都在覃欽握住他手裡的溫暖裡。
哥哥與母親還有父親是不一樣的,這種兄弟感情是很微妙的。覃銘忘了自己是怎麼走路的,一直暈暈乎乎。當別人問起覃銘的身份,覃銘的耳邊一直在傳來覃欽向別人介紹他身份的聲音。就連覃欽的未婚妻詢問,覃欽也是一臉坦然道:“我弟弟,銘銘。”
語氣莊重自然,彷佛這個弟弟是他的親生弟弟。覃銘眼睛亮亮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帥的男人。
訂婚宴結束後,覃銘就常常瞞著出去打牌的母親,偷偷來覃欽的家裡。每一次見覃欽,覃銘都很拘謹,可是眼裡的歡喜也是藏不住的。覃銘很喜歡自己的哥哥,哥哥和母親不一樣,哥哥會下廚給他做好吃的東西,會陪他打球。
覃銘漸漸也知道自己一本正經的哥哥,只有未來的準嫂嫂來到家裡時,才會有威嚴破裂的時候。
準嫂嫂叫嚴霜霜,據說當初看上他的哥哥覃欽,花樣作死地追求他的哥哥。準嫂嫂知道覃銘其實是個私生子後,也沒有疏遠輕視覃銘。
有時候,準嫂嫂會出其不意親哥哥覃欽側臉一下,覃銘總是下意識捂住眼睛,假裝自己看不見不存在。準嫂嫂則被哥哥覃欽斥責:“嚴霜霜,能不能有點女孩子的樣子?”
準嫂嫂也不多打擾他們,只是第二天穿件性感的裙子招搖過市而來。覃銘就會看到自家的哥哥臉色從紅變黑,不用說,準嫂嫂又捱了一頓訓。覃銘有時候覺得準嫂嫂比他更可憐,老是被哥哥嫌棄和教訓,可覃銘也看出來,哥哥的嫌棄中帶著寵愛的意味。有時候,覃銘會覺得和哥哥嫂嫂才更像是一家人,而他的媽媽,總是在打牌抽煙,連他寫好了作業巴巴拿去給媽媽檢查,可是媽媽眼皮都不曾抬過。
覃老太太曾來過覃欽置在外面的房子,看到覃銘在裡面,氣得差點心髒病犯了。覃銘看到這個兇巴巴的奶奶,匆匆扔掉自己的皮球,緊張兮兮奔過來窩在覃欽的懷裡,拽緊覃欽的襯衫,一下子忘了覃欽的襯衫多麼昂貴。覃老太太一看就知道他們相處不是一日兩日了,氣急敗壞質問:“欽欽,你這樣護著這小崽子,以後是打算讓他跟你搶家産嗎?”
覃欽握了握覃銘的小手,才擲地有聲:“奶奶,銘銘也是你的孫兒。他是無辜的,長輩們怎麼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至於家産,他姓覃,本該有他一份,爸爸要想多給點,我也是沒有意見的。”
覃老太太氣得摔門而去,在車裡還一直氣急敗壞跟陪著她多年的保姆道:“你看看這小子說的什麼話,我為他籌劃這麼多年,他居然還想著拱手給人分一杯羹。”
保姆是個心裡門兒清的人,不好插嘴這種家事,只給覃老太太順氣。
在陸繁星死後,覃欽不知打哪裡得知了陸繁星的死訊,曾回國跟家裡大鬧了一場,並且逼得那撞死陸繁星的肇事者不得不去服刑,還接走了他的母親。
自那時起,覃欽越來越不聽話,不肯按照覃老太太規定的路線走。這些年,覃老太太有愧疚也有忿悶。覃欽在國外寄回家給陸繁星和他母親的禮物信件都被覃老太太擋下來了,覃老太太本意是不希望覃欽再跟她們有牽扯,但這反倒後來成了覃欽恨她的最大原因。
覃老太太當年其實並未瞧得上覃欽母親,奈何覃欽母親的姐姐高嫁,嫁進了陸家。覃欽母親的姐姐所嫁的陸正東,並沒有多大的建樹,可是陸正東跟上流社會陸氏家族是有親並且交集密集,為了攀一層關系,覃老太太才同意覃欽母親嫁進來。但是,好景不長,覃老太太得知覃欽母親與姐姐交往並不親密,加之覃欽父親並不定性,就由著覃欽父親離婚了。
覃欽母親生性柔弱任人搓扁,所以在離婚後,也沒有因為自己沒有得到應得的財産而糾纏不止,而是偏安一隅。覃家對覃欽的母親無情無義,卻不曾想過有天救了覃家的卻是託了覃欽那個軟弱無能的母親的福。
很少人知道,當初將覃欽父親撈出來的貴人正是陸家的本家。那時,陸家嫡系本家的當家人的親信關棟來到了這座城市,親自負責這件事。陸家嫡系本家與陸正東夫婦的那些兄弟姐妹不一樣,他們念著亡故的陸正東夫婦為陸家做出的貢獻,念著陸繁星是陸正東正兒八經廣而告之給了嫡女名分的養女,而陸繁星那時又在覃欽母親膝下養著,覃欽後來又回到了母親身邊,一個人撫養兩個孩子,確實非常吃力,考慮到這一點,他們便出了點力拉了覃欽父親一把。為何在兩年後才拉了一把,陸家的當家人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這也是陸繁星當初那麼下覃老太太的面子,覃老太太雖當時不滿,事後也沒有再計較的原因。不過,這些秘密,覃老太太誰也沒有說起過,因為她清楚地記得,陸家當家人的親信關棟曾不屑恥笑:“覃老太太,他們對一個孤女還使這樣下作手段趕她出家門,真上不得臺面。老太太,我家主信老太太不會與小輩一般見識,繁星小姐冠了陸姓,家主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繼續她的學業。”
關棟口中的“他們”,覃老太太知道是指陸正東那些沒心肝的兄弟們,關棟一個外姓人連陸家旁支的族人都敢直言不諱地指摘過錯,可見陸家本家的當家人對這樣的事有多麼不滿。那話是告誡,也是提醒。警告覃老太太,陸繁星是陸家人,被自家人欺負了,現在沒找他們的麻煩,自然是有別的打算,可要是被外人欺負了,肯定不分時候就收拾了。
陸繁星的養父母去世後,蔣家就知道了陸繁星的行蹤,曾使過手段想加害陸繁星。覃老太太是看得到陸家本家如何對抗蔣家的,逼得蔣家不得不收手放過陸繁星。在陸繁星遭遇車禍去世後,陸家本家的二房三房奉命親自飛過來祭拜,並且帶來了一個精英律師團隊,控告肇事者。
陸家護犢子的性子和謝家不分伯仲,這也是覃老太太有歡喜,也有顧慮的原因。所以,她一方面不喜歡覃欽和陸繁星及親生母親走太近,她擔心未來波折橫生,另一方面,卻又因著陸氏本家確實是個權貴之家,能有些牽扯也算是個保障。
陸繁星死後,陸氏家族的人留在這邊打官司,覃老太太曾遞拜帖,下一任家主陸正曦接待了她。但是陸正曦這個小輩很不好對付,比之陸老爺子的親信關棟更加難以對付,不虧是陸氏家族的下一任繼承人。陸正曦字字句句都讓覃老太太下不來臺,旁敲側擊奚落了覃老太太一番就讓人送客,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了。
讓覃老太太暗自慶幸的是,雖然陸正曦一點面子都不再給覃家,但因著覃欽真的在乎陸繁星這個表妹的緣故,倒沒有過多的為難覃家。
覃欽的母親身體越來越差,甚至要一直住在療養院裡,連訂婚宴都不曾出席。好在,覃欽的未婚妻嚴霜霜非常孝順,待覃欽的母親如親生母親,總是去療養院看她,也算是替已故的陸繁星彌補了一些遺憾。
嚴霜霜告訴覃欽的母親,謝珵寧為陸繁星討回了公道,覃欽的母親抱著一本皮本子落淚許久。如果當年確實不知道謝珵寧對陸繁星的情愫,後來覃欽的母親一切都知道了,可是她疼愛多年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