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年笑著看向紀禾,紀禾聳聳肩。
陳祈年說:“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看眼舍友,三人一時半會也擠不出來,支支吾吾比手畫腳的。陳安妮嘆口氣,不答反道:“大滿小滿呢?讓我看看。”
“小月帶著,在院子裡。”
小月這個年輕保姆,中午吃完飯陳祈年把雙胞胎交給她,讓她帶著去院子裡玩會。小月睜著雙清澈的大眼睛說,可是才從湖灣公園遛完回來呀,該哄他們睡會兒了。
他無奈地笑笑,沒再說什麼。
住家阿姨嵐姐見了,扯過小月低聲說,讓你去就去,廢話那麼多幹什麼?是孩子要睡麼?是人家小兩口要睡!
小月恍然大悟,滿臉臊紅。
紀禾湊過去問:“寶妮給你打電話沒有?”
陳安妮說:“她給我打電話幹什麼?沒有。”
不知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還是遷墳後的效果,這對雙胞胎姐妹變得出息了,陳安妮考上上海戲劇學院如願以償地學表演走明星路,陳寶妮則考上了中山大學。
但陳寶妮讀完大一就選擇休學一年跑去國外當什麼國際志願者,拯救什麼被大象強奸致死的犀牛,可把紀禾氣得夠嗆,最終也沒能攔住她。眼下快一年了卻還不回來,上次聯系是十天前,說在坦尚尼亞,這會不知道又輾轉到哪個爪哇國去了。
紀禾問:“那你暑假回不回來?”
陳安妮:“再看吧,還沒決定好。”
行吧。
視訊通話結束通話後,陳安妮得意洋洋地沖三名舍友說:“現在你們總該相信了吧?我沒撒謊。”
三人點頭如搗蒜,圍著陳安妮團團轉,把陳安妮供奉成了老佛爺,她十分受用,直到孫奕八卦地問,你哥和你嫂子是怎麼認識的呀?
陳安妮撇撇嘴說,她是我姐。
三人聞言,像嗅到了前線的第一手情報,頓時更來勁了。
紀禾被院子裡的歡笑聲吸引,遂丟掉面膜紙,走到陽臺上。
院子裡一片金黃,玻璃花房坐落在最西邊,四月午後的光像水銀瀑布般飛流,漫漶到草地上。陳祈年帶著小滿和大滿在草坪上玩耍。這兩個小混蛋是龍鳳胎,哥哥和妹妹,不論是出生還是孕期都沒少令她吃苦頭,如今未滿周歲,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家裡三隻四腳貓的影響,怎麼都不肯學著站立和直行,只在地上手腳並用地爬,爬得比兔子還快,小月在屁股後面追都追不上。
平常這兩小隻跟點燃的爆竹一樣在桌底下亂躥時,紀禾沒少罵陳祈年。反正只要龍鳳胎一有事,遭殃的總是陳祈年,陳祈年照單全收一句怨言也沒有的樣子,有時候還蠻讓她佩服的。
陳祈年想法設法地教導龍鳳胎像個人那樣正常走路。龍鳳胎頂著滿腦袋捲毛,在搖鈴玩具的牽引下,踉踉蹌蹌地朝爸爸撲去,活像兩只剛出生的小羊羔。
大滿率先抵達終點,小滿以一毫之差落後,摔到地上,眼見要哭鼻子,陳祈年趕緊笑著抱起來。
不可能只抱一個的,要麼全抱,要麼就兩個都別抱,在這個養育了兩代雙胞胎的家裡,一碗水端平的理念已經深入人心成為肢體記憶。
陳祈年一手一個,孩子的嬉笑聲清脆像陽光裡的風鈴,叮鈴當啷傳到她耳朵。她支起手託著腮,在陽臺上看著他們,嘴角邊漾開的笑意或許自己都沒有察覺。
橘子樹再度開花。小滿伸著小手去摘樹上的橘子花,大滿幾乎是做什麼都和哥哥保持同步——反過來也一樣——四隻小手笑著鬧著在葳蕤的枝團裡胡亂抓了一通,橘子花簌簌掉落,像漫天飛雪落了他們滿身。
大滿仰著臉,在紛紛揚揚如群蝶蹁躚的花瓣雨裡咯咯直笑,好似被絨毛般的蝶翅掃得臉癢癢,滿腦袋細密柔軟的卷發被陽光照成了麥穗般的亞麻色。
紀禾不自覺跟著笑,想了想,又轉身回房拿來相機。
小滿嘴裡發出兩個媽媽的音節,手在半空意有所指地抓撓著,陳祈年逡巡而去,撞上相機的快門一閃,她含笑的臉在鏡頭後露出來。
“是媽媽。”陳祈年親了親大滿的臉,“跟媽媽打招呼。”
兩個孩子在鏡頭裡咿咿呀呀地叫著,眼睛水亮,陳祈年抱著他們走近陽臺下,仰著臉笑。大滿頭發上沾著幾片橘子花瓣,陳祈年懷裡更是堆滿了。風過樹梢,花氣襲人,令她想起了橘子樹首次開花的情景。
也是三月末四月初,那會她和陳祈年剛領證,驚訝地發現後院裡的橘子樹花開如海,花朵星星點點地藏在蔥鬱的枝葉間,像聖潔的白色玫瑰。陳祈年高興地抱著她在樹下轉圈,花香濃縟像芬芳的慶祝,她頭暈目眩。
後來橘子樹果滿枝頭的時候,紀禾就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