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活像妖精在山洞裡煮唐僧肉吃。
突然一聲悶響,像軟木塞泵出酒瓶兒,灶裡火光四射,躥起來的火舌直舔眉毛,查理蘇大驚失色,連忙丟下那口漏了底的老鍋。
紀禾將雙胞胎推搡出去,舀起一瓢水潑到起火的灶臺上,接連幾瓢,火舌奄奄一息,最終猝然而逝。
看著廚房內滿地的狼藉和被炸開的爛鍋,紀禾簡直氣得半死。
她瞪著罪魁禍首的查理蘇。
查理蘇舉著那把鍋鏟呆若木雞,很快回過神來,臉上堆起訕訕的笑容:“紀小魚...”
“砰!”
查理蘇被轟出門外,急咧咧地爬起來說:“紀小魚,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妹妹們都說餓,我就想著給她們做頓飯——”
紀禾說:“你又不會做,搗什麼亂?”
“心總歸是好的呀...”
紀禾冷笑一聲:“你什麼心?你不就是想泡我嗎?看你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哪裡像個無家可歸的叫花子?養尊處優的小少爺還差不多,怎麼的,家裡的山珍海味吃膩了,跑鄉下嘗糠咽菜來了?你走吧,我才不稀罕你的殷勤!”
“我——”查理蘇說,“雖然我四肢不勤,但也不至於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吧?而且就算是,又有什麼——”
紀禾把門關上了。
查理蘇徹底吃了個閉門羹。
紀禾收拾完廚房,鍋灶已經不能用了,只好拿蜂窩爐子煮了一盅蔬菜粥,吃完飯開啟門,查理蘇去向無蹤。
不見了也好,省得心煩。
自此,查理蘇好像消失了。
紀禾心想,也許他真的回他那個富貴家了。她一點也不相信他和自己一樣是沒爹沒媽的窮孩子,因為窮孩子不可能像他那麼快樂。
查理蘇是個快樂的人。他看上去彷彿沒有任何煩惱,以至於跟他呆在一塊,自己的煩惱好像也就消失了。
如今他走了,生活的沉悶和壓抑捲土重來。
一個索然無味的禮拜過去,紀禾到一個相熟的阿嫲家裡收書,阿嫲的孫女說是剛考上中大,把老人家高興得手舞足蹈滿面紅光,倒像年輕了二十歲似的。
“誰也沒想到她會有這出息呀,她爸她媽連她爺爺都是老師,偏生了她從小這個不及格那個不過關的,報了一堆輔導班,混到高中才開竅,這成績是一路突飛猛進呀...”
“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分數盼出來了,一看,比預估的高出好幾截呢,她爸媽樂壞了,一興起,就帶著這小妮子出國遊了...好像是芬蘭還是什麼地方,鬼知道!昨天夜裡傳來的照片,冰雪連天光禿禿的啥都沒有,瞧著就凍人...有什麼好看的...!”
“其實我一個老人家呢,對她也沒什麼要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考不上,大不了家裡養她一輩子,就是她爹媽要強,整天死催活逼的,我這孫女喲...”
老太太開啟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地說著。紀禾一面聽,一面笑著給一摞舊書打稱。
“老太婆!囉嗦什麼!”老爺子拄著柺杖出來,兇巴巴地說。
老太太瞪他一眼,想了想,當真剎住了嘴,笑道:“小禾,你快別稱了,這些你全拿去吧,趕明兒要還有,我再告訴你,你再來拿,啊。”
“那怎麼行?我——”
“哎,你聽我說,反正這些堆在家裡也是佔地方,賣呢,也賣不了幾個錢,你不來收,多半是要丟掉的,還不如你拿了去。別跟我一個老太婆爭了,你拿去吧,啊。”
紀禾只得同意。
她把書裝進箱子,再把箱子堆到借來的三輪車上,臨走前老太太又塞給她一個禮盒,說是辦升學宴準備的禮品,紀禾道了一長串祝賀恭喜的漂亮話,本著禮貌,拐過路口才將那禮盒拆開。
保溫杯、筆記本、一袋子糖果...側面夾著幾張百元人民幣。
沒封包,新舊交雜,明顯是剛塞進去的。
紀禾頓時感覺受到了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