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散去,天色也徹底黑透,沿街的燈火一路輝煌而升。女武松跑過來,用和方才判若兩人的清甜嗓音喊道:“禾姐。”
女武松熱情地作了番自我介紹,原來她是剛招進來的,叫鄺儀,在二三樓跑包廂。她輕輕地問:“飛哥還好嗎?”
紀禾看著她突然暈紅的臉蛋,大抵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她點頭。
“那就好。”
鄺儀還想再說點什麼,從二樓視窗探出個腦袋喊她,她回頭就咆哮:“催什麼催!就來!”
然而下一秒又笑眼彎彎輕聲輕氣地對她道:“那我先進去啦,有空再找你聊。”
紀禾也準備進去,那警察在身後喊:“姑娘,姑娘!”
她停下來。
漂亮警察遞上一張名片,齜著一口白牙笑說:“這是我電話,她以後要還來找你麻煩,隨時打給我。”
紀禾看到那張花裡胡哨的名片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查理蘇”三個大字,又跟著一串妖嬈的號碼。
紀禾說:“你要真是警察,我直接打110不就得了?”
“那個是公共渠道,這個是私人專線,更方便呀。”他哂笑著說,又瞧了眼她胸前的銘牌,嘆道:“原來是紀禾姑娘,我看紀禾姑娘模樣不過十六七歲,就當上了經理,真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呀。”
這人說話裝腔拿調的,聽著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紀禾說:“那你呢?假冒警察可是招搖撞騙罪,犯法的。”
“我...”
紀禾抽走了他掛在腰間的筆錄本,翻開看,果然只有一個惟妙惟肖的大烏龜,她拎著那隻烏龜說:“你的筆錄呢?警察先生?”
“紀禾姑娘果然慧眼識珠聰明過人,在下佩服。”
“......”
紀禾心想,她好歹也在這兒混了這麼久,真條子假條子還能分不出來嗎?
查理蘇說:“紀禾姑娘,既然你我今日有緣相識,我請你喝一杯怎麼樣?”
“沒空。”
“那明天呢?”
“明天也沒空。”
“後天?”
“後天大後天都沒空。”紀禾將那張名片飛回去,“騙子先生。”
“紀禾姑娘!先別這麼著急拒絕嘛,古語雲有緣千裡來相會,不負光陰不負卿啊!”
她頭也不回地推門進去,查理蘇被回彈的玻璃大門碰了滿鼻子的灰。
江湖騙子查理蘇三天前來到荔灣,閑暇之餘突發奇想,花了幾枚鋼鏰僱了個搖櫓的艄公,乘著遊船涉水而行。
河岸花枝爛漫垂柳依依,正是仲夏好時節,他仰躺在船上雙手作枕慢慢悠悠,倍感愜意之際,隨性撩眸一瞥,遙見少女紀禾正從青石橋上過。
船行近處,他抬臉端望,少女眉如濃黛,目若深秋,當真是一位清冷到極致的桃花美人。
查理蘇眼不回睛,心間怦然。
當即就不管不顧地跳下船游上岸,可等他渾身水淋淋地跑到橋上,少女已去向無蹤。
他沿街尋遍無果,又靈機一動,跑回河岸往船板上再丟了幾枚銅板,向那搖櫓的艄公打聽。艄公雖不認得,但每天船來船往,竟也知道些瑣細,就建議他去隔街的皇後酒吧碰碰運氣。
他原做著最壞的打算,以為紅塵陌客就此擦肩,不曾想這一碰,竟真讓他碰上了。
阿彌陀佛。
查理蘇無比感念上蒼。
他就知道那天突發奇想想去遊船是有原因的。
現下這原因就近在眼前,他閣樓望月般欣賞著,兩隻眼睛就像流動翩躚的蝴蝶,跟隨著那抹倩影在五光十色燈紅酒綠的舞林間飛轉,好不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