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說:“處女血敷在臉上當面膜,要不你看他那張臉怎麼跟寶寶屁股似的,這是老妖成了精,專門吸陰轉陽返老還童啦。”
紀禾像吃了口綠頭蒼蠅,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搭腔問這一嘴。
她拎著啤酒筐進了新開的包廂,燈光五顏六色像旋轉木馬,紀禾忽然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說:“哇,還真是你呀,尖子生同學。”
紀禾愣了愣,藉著一束一晃而過的粉光看清楚了說話人的臉。那臉圓圓,眼睛彎彎,嘴裡長著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看上去萬分的甜美可愛。
她旁邊坐著個穿棒球夾克的男生,男生老練地吐出一口嗆人的煙霧。
紀禾認出來了,這是她們學校出了名的一對壞種:楊寧和劉卓。
楊寧和她差不多年紀,但劉卓幾乎是個成年人了,留了好幾級,別人十八歲已經奔大學去了他卻還在唸初中,他因此成了學校裡的“釘子戶”兼老大,平時沒少帶著他的小拖友欺負別的同學。
這個同學裡就包括紀禾。
紀禾有時候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來折騰自己,自己一沒招他二沒惹他,可以說是一隻完美無縫的蛋,蒼蠅還來咬什麼呢?後來她又想起郭潤娣,郭潤娣一個人生孩子也沒招誰惹誰,但還是被千夫所指。也許這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寡婦門前是非多”吧。
可愛的楊寧站起來說:“莊可欣告訴我們的時候我們還不相信,乖乖的尖子生同學怎麼會來這種地方上班呢?結果...原來你真的在這呀...”
紀禾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看見劉卓夾煙的手抬了抬,隨後有雙手掌心從昏暗裡伸出,像個痰盂一樣接住了嫋嫋下落的煙灰。
紀禾這才發現角落還有個人。
楊寧把那人揪到她跟前:“莊可欣呀,忘啦?都是同班同學。”
那女生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低頭戰戰兢兢。紀禾記得她,但不是很瞭解,僅有的一次交集是在放學後的廁所,她剛走進去就聽到一陣哭聲,從隔間門環被一柄拖把卡住了的情況來看,可以輕而易舉地猜出發生了什麼。
她將拖把取下來,開啟門看到一個女生蹲在角落,全身水淋淋的,地面盡是烏黑的斷發,被剃成瘌痢頭的腦袋露出青白色的頭皮,她戴著碎裂的黑框眼鏡,邊哭邊戰戰兢兢——和現在一樣。
紀禾問:“這裡不是學校,你們要幹嘛呢?”
“當然是來捧同學的場咯,你以為我們要幹什麼?”楊寧踢開莊可欣,狡黠地說:“我很好奇你能提供什麼樣的服務?”
紀禾說:“我可以幫你們把酒都開開。”
劉卓噗嗤笑了出來,燒紅的煙蒂徑直按在莊可欣胳膊上撚滅,無視莊可欣痛苦的嗚咽,笑說:“聽說你們這兒有些小姐可以用下面把啤酒瓶撬開,要不然你給我們表演一下?”
楊寧:“喔...”
紀禾說:“我會叫保安的。”
然後她彎下腰,做一個侍仔該做的工作,將一筐啤酒整整齊齊地擺上桌,擲好話筒和骰盅——劉卓突然從身後抱住她,紀禾驚慌失措,奮力掙紮間打翻一堆東西,清白色的骰子四處亂蹦,啤酒瓶摔到地上碎成一灘玻璃,酒液滋滋冒泡。
劉卓哈哈大笑。
楊寧甜美的微笑凝在圓臉上,竟有些猙獰的意味,她指了指自己的腳:“我的鞋子弄濕了。”
紀禾爬起來往外走,楊寧扽住她胳膊:“我說,我的鞋子被你弄濕了,你不打算給我處理嗎?紀禾同學?”
紀禾冷冷地:“你想怎麼樣?”
劉卓笑嘻嘻說:“舔幹淨咯。”
這對壞種的臉在眼前悄無聲息地綻開黑色的花朵,花蕊中又洇透出另外一張壞種的臉,暗綠如癩□□背上長滿黏瘤的皮。紀禾盯著,想著八月十五殘酷冰冷的月亮,齒關緊咬。
“他媽的!”劉卓突然大罵一聲,暴躁地團團轉起來,指著紀禾沖楊寧說:“他媽的,老子就討厭她看我的這種眼神!”
跟他媽看垃圾一樣,劉卓一把扯過紀禾的頭發往下按:“讓你他媽的跪下來舔幹淨啊!”
那股恨意被點著了,爆炸似的噴出胸腔,紀禾踹開他,抄起桌上未碎的酒瓶就往自己腦門上砸,一瓶,兩瓶,及至三瓶,紀禾滿頭滿臉都是黑血,像從死人堆裡爬出,她沐著汩汩的血漿沖他發出一聲可怕而扭曲的尖嘯。
楊寧和劉卓目瞪口呆。
紀禾喘息了很久,隨即頂著三個血窟窿跌跌撞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