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年她第一次閑下來,不可避免想起了兩個人,宋淮寧和霜月。
在一些小事上,朝眠記性不太好,但她現在隱隱還記得,她曾允諾過宋淮寧,幾時回去找他。
因天界這場重大的變故,她食言了。
不過須臾,朝眠換上一身凡界女子的裝束。身上是粉白羅裙淺色披帛,腳下踏上繡著海棠花的秀鞋,單螺髻上別著一支珠花簪。
無論怎麼看,她現在都與這座仙氣縈繞的府邸格格不入。
朝眠的仙身要比顧惜言死前年輕一些,顧惜言死的時候二十多歲。而在三千多年前的某一天,朝眠於十八歲飛升成仙,容貌再未變過一絲一毫。
走之前,朝眠變出一塊水鏡照了照,鏡中女子的一顰一笑,皆都美極了,朝眠勾了勾唇,小手一揮收起水鏡。
她馬不停蹄奔往凡界,莫名興奮緊張,可這種愉快的心情,在落地沒多久之後便戛然而止。
她站在宋府門前,詫異的盯著木門上方高掛的牌匾,那裡哪還有“宋府”兩個字,匾上龍飛鳳舞描金的“榮王府”異常刺眼。
朝眠攔住一個從側門出來的小丫鬟,惑然問道:“這裡不是丞相府嗎?什麼時候成了榮王府?”
小丫鬟沉默地審視朝眠,她覺得怪極了,現在可是寒冬臘月,街上的積雪都沒化,冷得人想死。面前這個小姑娘卻穿著一身極其單薄的衣裳,沒有被凍得戰慄,好像不懼嚴寒。
她猶豫地問:“你是什麼人?來找誰的?”
朝眠解釋道:“姐姐,我是外地來尋親的,你可知宋家現在何處?”
小丫鬟皺了皺眉,眼神古怪:“你來尋親卻不知曉,宋家五年前就沒了。”
空氣停滯了一瞬,朝眠一雙杏眼瞪得滾圓:“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小丫鬟說,“右相自戕,宋家沒了撐樑柱,自然就落寞了。”
“自,自戕?”朝眠不可置信。
此時此刻,她才感受到酷寒的折磨,每一條神經似乎都被凍住了,面白如雪,渾身手腳冰冷僵硬。
小丫鬟滿眼探究,“你究竟是什麼人?”她見朝眠穿著一身幹淨體面的衣裳,雖然摸不清朝眠的身份,但也能猜到她出身富貴人家,“我聽說,宋家旁支的人都搬到了寅天街那一帶,你要找人,不妨去那裡看看。”
朝眠搖了搖頭,失神問:“宋相怎麼會自戕?”
她不信,宋淮寧絕不會自戕,絕對不會。
這廝追權逐利,頑強不屈,怎麼會輕易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是啊,才二十幾歲,那麼年輕就......”小丫鬟也覺得可惜,沉沉嘆了口氣。
朝眠還沒聽她說完話就走了,連句謝都忘了道。
凍煞人的寒風沒吹滅朝眠心中那團火,宋淮寧的死訊驀然將火湮滅。
她速速回了天界,趕到天宮的宗命閣。
宗命閣是司命的地盤,朝眠大步流星走了進去,過了幾道門,迎頭碰上靈固。
靈固看見朝眠一驚,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執督大人,您這是打哪兒來,怎麼這身打扮?”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朝眠和靈固本是同一官階的人,可她不是剛升職了嗎,現在和司命是同官階的,正正好好比靈固和裴頃高了一階。
靈固與裴頃一向稱兄道弟,也與朝眠爭鋒相對,自從朝眠升了官,他有意想同朝眠化幹戈為玉帛,現下是個示好的機會。
靈固道:“您怎麼匆匆忙忙的,有事兒您吩咐,小仙願為您分憂。”
“用不著,司命呢?”朝眠語氣不善,換作平時她可能還會顧個大面,但現在本身就煩,看到討厭的人就更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