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眠一動,小貓一驚,四隻腳踩了風火輪一般,滑了好幾下,速速逃開了。
這裡不是仙界,莫非她還沒死?
朝眠忍著疼痛起身,動作艱難,她環視周圍石砌的房子,發現這裡是個狹小的衚衕。
不見人影,但在不遠處,又傳來鼎沸熙攘的人聲。
朝眠尋著聲音往外走,拐了好幾個彎,才從彎繞的衚衕裡走出來。
街上人來人往,朝眠又想,她竟是回到了京城,不知是哪位仙友下界相助?
朝眠懷疑自己眼花,便揉了揉眼,可滿手汙泥揉進眼睛裡,呼啦啦留了一臉淚,這下更看不清人了。
淚水如同掉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落下,是被泥迷得,但也不免有幾滴是真情實感。
她什麼時候這樣狼狽過?
朝眠不顧周圍異樣的眼光,緩慢地往前走了幾步,不知為何,脊背蔓上一層冷意,她還是硬著頭皮前行。
等內心平靜下來,朝眠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了。
這裡不是妖山,也不是京城,周遭沒有一絲妖氣,所以她才放鬆了警惕。
只是仍覺古怪陰森......
古怪從何而來?陰森從何而來?
這城中分明沒有一絲人氣,只有淹沒滿城的怨氣。
朝眠身體僵住,看見路上的行人和街邊的小販,皆都眼不眨的盯著她,面無表情,像是受人操控沒有靈魂的人偶。
每個人都面色蒼白,裸露的脖子上橫著一道猙獰血痕。
他們一步一步,帶著詭異的堅定,向朝眠靠近著。
朝眠回神,嗖的跑出去,跑得比妖府裡那幾只兔子還快。
這些百姓拼了命地追趕她,漸漸人越聚越多,堵了半條街。
朝眠本就體力不撐,又餓又冷,簡直生不如死。
她真想一頭撞死,可惜不能,到底沒停下逃命的腳步,若被這些“人”逮住,該是個什麼下場,想都不用想。
走投無路之際,左側衚衕忽然伸出一隻修長的手,骨節分明,好看而精緻的皮下蘊含著不容小覷的力量,一把將朝眠拉進衚衕。
朝眠身形不穩,差點沒摔,她穩住身子抬頭一看,竟是許久未見的宋淮寧!
她差點哭出來。
宋淮寧冷靜地看著她,食指伸直,虛放在唇上,示意她別出聲。
朝眠捂住嘴巴點頭,被宋淮寧抓著手腕,拐進一間廢棄的石頭房子。
房子裡面破的不能再破,牆角都是蛛網,滿屋土塵,床桌椅櫃也全部腐朽,隨便在裡面動一動,飛塵都嗆鼻子。
宋淮寧掀開地上的一塊木板,推著朝眠往地下躲。
朝眠還沒回神,就已經坐在了地窖中。
好在,這地窖空間很大,像是被人專門挖出來的密室,足夠幾人伸展身體。
朝眠氣喘籲籲,藉著地窖裡那半截蠟燭發出的微弱火光,直直看向宋淮寧。
好極了,她又沒死。
滿城都是尋找她的行屍走肉。
真是一劫之後,還有一劫。
不弄死她絕不罷休。
朝眠抱著膝蓋,身上的泥已經結塊,緊繃著皮肉,實在不好受。
宋淮寧拿起那半截蠟燭,舉在他跟朝眠中間,端詳朝眠那張不露半點真跡,被泥糊了的臉。
宋淮寧自己都覺得意外,他只看了一眼,就將朝眠認了出來。
那雙眼睛最好認,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好像無論何時,身處何地,底下都有一股燃燃不息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