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滴血色緩緩自辰王的眼尾而出,辰王的眼眸開始逐漸失色,變得黯淡無光,手背青筋瞬間凹陷,皺紋如蛛網蔓延。他驚恐看掌心老年斑,指甲青灰。前刻豐神俊朗,此刻已皮包骨,唇角涎水,膝軟跪地,黑發脫落,身形佝僂如老翁,瞳孔泛著不甘幽光。“原來……原來我活的不過是神女的一滴血……”
鑒靈師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就是現在,斬斷縛神索!”話音剛落,一個身著白袍的人如鬼魅般迅速揮劍而出,那劍光芒閃爍,帶著決然的氣勢。只聽“錚”的一聲,縛神索應聲斷裂。
隨著縛神索的斷裂,那原本運轉的聚靈陣也瞬間潰散,強大的靈力如潮水般反噬回去。魔羅枯萎地面陷裂,咒文自地下而出,染著妖異藍火,魔羅之種竟開始瘋狂地反噬其主。柏師身體迅速枯萎,瞬間變成了一副枯朽的腐木模樣,令人望之觸目驚心。
一旁的素生見狀,滿臉驚訝地伸出手想要碰觸,可手指剛剛觸碰到柏師的瞬間,柏師竟然化作了齏粉,隨風飄散,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靖安若終於獲得自由,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一路跌跌撞撞,沈知衡滿眼心疼,撕下衣擺裹住靖安若的傷口,抱起靖安若一步一步走下去。此刻她才看清,來人是沈知衡。
與此同時,安餘笙將一粒種子和著自己的血滴落在那已然枯萎的無憂藤上。無憂藤竟在這一瞬間漸漸恢複了一些生機,原本幹枯的藤蔓開始煥發出新的活力,緩緩幻化成了神女無憂的模樣。
素生伏地道:“神女恕罪”然而無憂只是淡漠看了他一眼,卻見無憂正緩步走向蜷縮在地的辰王。
“你……是來笑我的麼?”辰王扯動嘴角,幹癟的麵皮擠出扭曲的笑意,“我用了二十年,想把你從縛神臺救出來……”
無憂的指尖掠過他眼尾黯淡的血痣,柔光中帶著悲憫:“執念成魔的從來都是人心,放下吧。”她望向崩塌的祭臺裂縫中滲出的妖異藍火,道:“諸靈且去,萬念同消,以吾之靈,引渡忘川”
辰王猛然嗆咳著嘔出黑血,其中混著幾片枯萎的無憂藤花瓣——那是他多年來藏在袖口的執念。無憂輕嘆一聲,轉身時紫霧在她足下聚成片片紫藤花:“神若能予世人救贖,何需困於高臺之上。”
安餘笙神色焦急的催促眾人道:“快走,晚了該死的梵音塵就要到了!”
無憂卻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他……已經來了。”話音剛落,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一般,一種強大而壓抑的氣息彌漫開來,讓人由心生膜拜。
“且住且留,小子,如此誹謗老夫可不妥當哦。”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如閑雲野鶴般飄然而至。只見此人白發蒼蒼,長須飄飄,不是國師梵音塵還能是誰?
鑒靈師們見狀,紛紛躬身行禮,齊聲呼道:“國師大人!”那整齊的聲音在空曠的場地中回蕩,帶著對國師的敬畏與尊崇。梵音塵道:“諸位都散了吧”眾人如蒙特赦一鬨而散。
沈知衡劍鋒一橫,寒芒映得眼底怒意更盛:“昔年你為保國運昌隆,囚神女於縛神臺,致使靈族人族累累白骨未寒,你修的什麼道,成的什麼仙,而今攔下我們的是想重蹈覆轍不成”
梵音塵看著滿地狼藉,冤魂哀嚎,終心生悔意。恭謹地向無憂深施一禮,聲線裡浸著滄桑悔意:”貧道曾以為神當高居雲端,以神力庇佑眾生,卻忘了神亦有血肉之軀,亦被七情所困。神既能渡人向善,也能滋生貪念——是貧道錯把執念當大道。今願以畢生修行作贖,望神女寬宥。”
無憂眸中泛起悲憫的柔光,道:“世人皆困於求而不得的執念,你以國運為名囚禁我時,又何嘗不是被&09;的妄念所縛?今你肯見神亦見己,便勝卻萬千香火。”她抬手輕揮,梵音塵白發間驟生青意,”去罷,以餘生行你所悟之道——神不需被供奉在高臺,而在眾生心間。”
安餘笙低聲道:”我們該走了。”
靖安若卻向前半步,指尖攥緊沈知衡的衣袖:”等等。屠戮靈族、戕害無辜,辰王必須抵命。神女憐憫,而我靖安若要他血債血償。”
沈知衡道:“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又有幾許壽數,讓他這般活著已然是一種懲罰。如今祁雲殿驟然生出異象,必然會引發騷亂,人心需要安撫,而他便是合理的解釋”
忽聞門外傳來細碎腳步聲,眾人瞬時屏息。安餘笙低呼:”該走了!”
梵音塵拂塵輕揮,白須無風自動:”諸位因貧道捲入是非,容某送一程。”話音未落,青煙驟起,眾人身影已消失在祁雲殿廢墟中。
晨霧裡,司理事帶著甲士撞開銅門,卻見庭院中只剩兩人——一位白發枯槁如朽木的老者蜷在石階下,正是辰王;另一側,梵音塵負手而立,黑發如墨,竟似返老還童。
司理事見狀大驚,忙躬身行禮:”國師大人,這祁雲殿的異象......”
梵音塵望向天際漸散的紫霧,聲線沉穩如鐘:”辰王殿下執念過重,私修禁術妄圖逆天改命,如今遭了天罰反噬。”他拂塵輕點辰王佝僂的脊背,後者喉間溢位含混的嗚咽,”速將此事曉諭六宮,著太醫院全力診治——以安民心。”
司理事脊背冷汗涔涔,連聲道”是”,目光卻在梵音塵烏黑的發間凝住——分明半月前見此人時,還是滿頭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