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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風起，焉能安漂萍
靖氏府宅門外，熙熙攘攘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人，人群中議論聲此起彼伏。只聽一人說道：“今日到底是什麼好日子，靖侍郎府上可真是熱鬧非凡吶。先是辰王側妃回門省親，緊接著安國公府的人也登門了。”
另一人接話道：“說起來確實奇怪，靖氏的主母離世之後，靖、安兩氏幾乎就斷了來往，怎麼今日安國公府的人竟會突然到訪呢？”
這時，又有人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我可聽聞了一樁秘事。靖侍郎家的千金，早些年與一個畫師私定終身，甚至還不顧禮教束縛與之私奔。後來被家裡人費盡周折尋了回來，這才斷了與那畫師的聯系。只是靖侍郎家時運不濟，這靖家小姐近日不知怎的，竟又與那畫師舊情複燃。前些日子辰王舉辦的宴會上，兩人情難自禁，舉止親暱。這不，今日辰王側妃便藉著回門的由頭，將她給帶回靖府來了。”
“你說的，可是去年退了長慶候世子婚事的那位靖家小姐？”有人好奇地問道。
“如今靖氏二小姐已然成了辰王側妃，除了她，還能有誰呢？”那人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這位靖家小姐也真是糊塗至極，放著好好的長慶候世子不嫁，偏偏自甘墮落，鐘情於一個身份卑微的畫師。”
這時，人群中另一人微微搖頭，輕聲反駁道：“可若是齊慕若那般郎君，自然也就說得通了。那齊慕若看似只是一介畫師，實則天賦卓絕，畫藝出神入化，其作品千金難求，王公貴族皆以能收藏他的畫作為榮。而且他博古通今，才華橫溢，在文人雅士的圈子裡聲望極高，連當今聖上都曾聽聞他的才名，贊其為當世奇才。倘若靖小姐鐘情於這樣的人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眾人聽了這番話，皆是一愣，隨後便又開始低聲議論起來，各執一詞，爭論不休。就在這時，靖府的大門突然開啟，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安國公府的人出來了，咦，還帶著是一個女子，我還以為靖侍郎會悄無聲息的遮下醜事呢。”一個眼尖的人率先叫了出來，眾人紛紛伸長脖子，好奇地張望起來。只見安國公府的幾個兵士簇擁著一個女子走了出來，那女子低著頭，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形來看，正是靖家小姐。
靖氏府宅外，人群喧鬧。角落裡，一個身影暗自鬆了口氣。
此前，清風匆忙告知他，靖小姐恐怕遭遇了不測。往日這幾日，靖小姐都會與許娘子核對賬目，可這次許娘子怎麼都聯系不上她，連丫鬟禾穎也不見蹤影。許娘子察覺事有蹊蹺，透過清風趕忙告知沈知衡。
沈知衡心急如焚地趕去靖府，途中卻聽聞了關于靖安若的種種傳言，這讓他愈發擔憂。無論真相如何，終究是靖侍郎家的私事，如今的他又該以何種身份介入。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準備返回漢城的安餘笙。幾乎是本能地，他沖上前去，攔下安餘笙，簡要敘說靖安若處境，幸而舅舅是疼她的，幸而一切還來得及，他有心前去關心，可她大抵不會希望自己看到她如今的狼狽模樣吧……
終於一切塵埃落定 ，靖安若終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惑，“舅舅何以來的如此及時”。
安餘笙目光溫和地看向她，緩緩開口道：“那日我本欲歸漢城，是衡攔住了我，將你困境告知於我，我才能及時護你，日後遇見好好向人家道一聲謝，那小子，心裡可一直惦念著你呢。”
靖安若神色黯然，語氣中滿是自卑與無奈：“舅舅，如今我已聲名狼藉，實在無顏去見他。”
安餘笙微微皺眉，眼神中滿是疼惜，語重心長地說道：“舅舅我並非拘泥於世俗之人，衡那孩子也斷不會是。倘若你對他也有情意，便可以記在我的名下，以國公府小姐的身份風光出嫁。別的小姐有的嫁妝，國公府一樣不少，都會為你精心備下。”
靖安若眼眶泛紅，聲音微微顫抖：“舅舅……”
來人稟道：“沈世子來了”，話音剛落沈知衡已然步入內院，倒也不拘謹，看樣子似是常來。對著安餘笙喚了聲“舅舅”，又道了句：“阿若，許久不見”
靖安若身形一僵，下意識地垂下頭，想要躲開沈知衡的目光。安餘笙見狀，微微頷首，給了沈知衡一個鼓勵的眼神，隨後便轉身往門外走去，“我有些頭疼，果然年齡大些毛病就多了，我且去歇著，你們年輕人，好好相處。”
沈知衡緩步走到靖安若身前，目光溫柔而堅定地凝視著她低垂的側臉。“阿若，”他輕聲開口，聲音裡滿是心疼，“如今的你害怕見我？難道在你心中，我也是那般看重虛名之人？”
“我……知曉你的心意，卻不敢回應。如今的我……如何配得上你赤誠相待？”她的聲音輕如鴻毛，帶著自慚形穢的顫抖。
“傻阿若，”他伸手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指尖，“微時你贈我芙蕖暖心，吟南之行拼了命為我尋藥，對素不相識的柯夢亦傾力相助。這般善良的你，竟被汙言碎語潑得滿身泥濘。世人皆瞎了眼，唯我清楚——你是我心尖上的至愛。”
“別說了……”她眼眶通紅，指尖攥緊他袖口，“我沒你想的那麼好……那些傳言……至少私奔一事是真的……”話音未落，淚已砸在他手背。
“什麼？”他指尖猛地收緊，眼底翻湧的驚痛幾乎要將她溺斃。喉結滾動數下，才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你說私奔……是真的？”
“我不想騙你，年少懵懂無知，總以為遇見了崇拜的人，願意和他奔走天涯海角，我與他亦師亦友度過了一段時光，直到後來把自己弄的滿身是傷，才覺得仰慕也是一種罪。你很好，可我……”
“我知道了，日後珍重。”沈知衡松開她的手，後退半步。他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發顫，眼底翻湧的驚痛尚未褪去，卻已被一層晦澀的霧靄籠罩。喉結緩緩滾動，像是要將萬千話語都咽回腹中，最終只化作一聲極輕的嘆息，消散在漸起的微風裡。
他再無話，第一次從他的眼眸看到般哀情，去歲她送他的香囊還系在他的腰間，隨著他的衣袂搖曳，或許他珍視才時時戴著，迴廊處他的身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落寞，真相終還是傷了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