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聽聞,頓感如墜冰窖,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她的雙手不停地顫抖,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慌亂,拼命地磕頭如搗蒜,聲音顫抖得愈發厲害:“大人啊,民婦實在是不知內情啊!民婦與相公一直本分度日,哪曾想會捲入這般複雜的事情裡。那日見到這女子,見相公神色異樣,又聽聞外面有逃犯的傳言,故而斷定此女子就是相公的表親,只想著不能讓自家陷入麻煩,就昏了頭去告發,真的不知道她是許家小姐啊!民婦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故意去誣告許家啊!”
太守道:“既為表親,林航與柯夢也定不會認錯的,傳林航”
不多時,林航被衙役帶至堂前。他腳步虛浮,臉色蒼白,一進堂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抬,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說道:“大人,小人林航,見過大人。”
太守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他,大聲問道:“林航,你可知罪?堂下所跪之人,你說是柯夢還是許家小姐許映夢?”
林航道:“是我表妹柯夢,這怎會有錯。”
太守道:“那你且說說,既然你認定是柯夢,為何許家商號有諸多證據表明此女子乃許家小姐許映夢?你莫不是故意混淆視聽,意圖構陷他人?”
林航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眼神閃躲,囁嚅著說道:“大人,我……我真的不知其中緣由。我與表妹許久未見,她突然前來尋我,我只是憑記憶認定她就是柯夢,哪曉得會牽扯出這許多事情。至於許家的證據,我是一概不知啊,絕無構陷之意。”
太守神色威嚴,目光緊緊鎖住柯夢,再次問道:“堂下女子,此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你的表哥,你且仔細看看,可當真識得此人?”
柯夢心中恨意滔天,暗暗咒罵著林航的薄情與狠毒。遙想當年,自家也曾門庭顯赫,一家人其樂融融,可誰能料到一朝風雲突變,父親被奸人陷害,含冤而死,母親亦不堪重負,追隨而去,只留下她孤苦伶仃,在這茫茫人世間漂泊無依。她一路風餐露宿,歷經無數艱難險阻,好不容易尋到此處,本以為能在林航這裡尋得一絲溫暖與慰藉,卻未曾想他竟如此狼心狗肺。不僅早已另娶他人,將往昔的情分拋諸腦後,如今更是在這公堂之上,為求自保,狠心指認她為逃犯,絲毫不顧念絲毫血緣親情。她銀牙緊咬,雙手緊握成拳,極力剋制著內心洶湧澎湃的恨意,面上卻強裝鎮定,神色平靜地開口說道:“大人,小女子此前從未見過此人,只是那日在林家偶然有過一面之緣罷了,實談不上相識。”
林航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焦急與惶恐之色,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喊道:“表妹,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明明就是我那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柯夢啊!這是何道理?”
林航眼珠子一轉,又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連忙向太守說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這大乾律法嚴明,凡是罪奴,身上皆會被刺有特定的刺青印記,以作標記。小民是否誣告,大人只需差人查驗一番,便可真相大白,還望大人明察啊!”
林航此言一出,公堂之上頓時一片嘩然。許家商號的眾人聽後,更是怒不可遏。賬房先生率先站了出來,他氣得胡須都微微顫抖,上前一步向太守拱手說道:“大人,這林航所言純屬荒謬!我家小姐乃許家金枝玉葉,自幼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會與罪奴有絲毫關聯?如今他為了脫罪,竟信口胡謅,妄圖用這等無稽之談來誤導大人,其心可誅!”
柯夢站在那裡,聽聞要被驗明正身,心中又羞又憤,只覺天旋地轉。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本應守著閨閣的名聲與矜持,如今卻要在這公堂之上,在眾多陌生男子面前,遭受這般屈辱的查驗,即便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可往後又該如何自處?她的名聲勢必會因此事蒙上一層陰影,日後行走在外,少不了旁人的指指點點和異樣眼光。
就在柯夢滿心悲憤與絕望之時,沈知衡站了出來。他深知柯夢身為女子的艱難處境,也明白許家的聲譽不能輕易受損。於是,他向太守拱手說道:“大人,小姐的清白自在人心,但這般公然查驗,對小姐的名節著實是極大的傷害。依在下之見,可請一位經驗豐富的女仵作來進行查驗,且全程由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嬤嬤陪同,確保查驗過程公正且不失偏頗,也能最大程度地維護小姐和許家的顏面。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太守微微點頭,覺得此辦法尚算可行,便傳令下去安排。柯夢聽聞,心中稍感慰藉,雖仍免不了遭受此番磨難,但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保住自己的名節。她深吸一口氣,微微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感激看向沈知衡,輕輕點頭,表示願意接受這樣的查驗方式。
公堂之上,眾人皆屏氣斂息,等待著查驗的結果。
不多時,女仵作在老嬤嬤們的陪同下回到公堂,向太守微微福身,輕聲說道:“大人,小女子仔細查驗過了,許小姐身上並無任何刺青印記。”
此言一出,公堂之上頓時議論紛紛。柯夢緊繃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是委屈、憤怒與解脫交織的光芒。她狠狠地瞪了林航夫婦一眼,彷彿要用眼神將他們千刀萬剮。
太守神色一凜,目光威嚴地掃向林航夫婦,大聲宣判:“林航、趙氏,爾等為求自保,惡意誣陷許家小姐,致使其蒙冤受屈,險些遭受不白之冤,其心可誅!本府現判林航杖責五十,流放三千裡,以儆效尤;趙氏婦德有虧,罰其在獄中思過三年,不得假釋。”
林航聞言,面如死灰,癱倒在地,口中喃喃求饒,卻已無力迴天。趙氏更是哭得肝腸寸斷,後悔不疊,但一切都已於事無補。
太守轉而看向柯夢,神色緩和了些許,說道:“許家小姐,你無辜遭受此番磨難,本府深感愧疚。如今真相大白,你可恢複自由之身,回家去吧。望你日後多加小心,保重自身。”
柯夢盈盈下拜,泣聲道:“多謝大人明察秋毫,還民女清白。民女定當銘記大人恩情。”
隨後,柯夢在許家眾人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地走出公堂。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驅散了多日來的陰霾。她知道,這場噩夢終於結束了,但心中的傷痛卻難以輕易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