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我經常來找你,是因為你總替我照顧了茵了凡,他們才那樣誤會、才那樣說?”
“沒有人誤會。只有你不信。”賈楠書諷刺一聲,“雁惜,連這種時候,你都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叫我怎能不愛你?遇見你之前,我已經承受過太多。只有你是我人生的意外。”
他厭倦了屈辱的過去,不願再想:“我不知道你在怕什麼。是,我是變了,變得暴戾,變得兇殘,變得視人命如草芥,也變得無人敢欺、能欺。可是我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顆愛你的心。雁惜,就算你拿刀捅我、你想殺我,你咒我不得好死,我也依然很愛很愛你,我還要怎麼證明?你為什麼要怕我,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我?為什麼曾經那個無權無勢、無能無力的賈楠書可以得到你的信任、你的親睞、你的好感、你的靠近,現在我什麼都有了,我什麼都可以無條件拿給你,你卻不願再看我一眼。我兇嗎?我對你兇了嗎?難道就因為我想得到你,就因為我現在把整顆心都剖出來給你看,你反倒覺得它血淋淋了嗎?我想娶你,我想要你,可我真的不會弄疼你,我絕不會讓你受傷,也絕不會讓任何、任何、任何人任何事欺負你。只要你接受我,你喜歡我,你愛我,我一定會讓你幸福,你不會後悔的。雁惜,做我的女人,跟我在一起,不要害怕、不要擔心。有了你,我才完整,這個四界才有我的盼頭,雁惜——”
“不流血就是不受傷嗎。”雁惜哀沉地看他,“身體發膚完整,就是不受傷嗎。”
“可我是個人。我有靈魂,我有思想,我心裡有很多比情愛更重要的事,那些是我寧願身死、也要捍衛到底的事。我以為我們相處了三百年,你會理解我。可是為什麼你一邊說著多愛我,一邊又在徹徹底底地否定我想要的東西。這不叫愛,這是你的私慾——”
惡靈聚齊,鋪天巨網籠罩蒼穹,眨眼之際瘋狂緊縮,把數十萬人鎖在其中。
賈楠書面冷如冰:“私慾就私慾吧,強娶便強娶了。我要你,要你的身、你的心,如果心不在我這,那就先霸佔你的身,讓你的身體先喜歡我的身體,然後習慣、依賴。總有一天,我的真心會打動你。”他篤定地勾勾唇角:“你是郜么雁惜,年深日久,你一定會對我心軟。”他痴纏地細品關於未來的畫面:“你會心甘情願地撒嬌,會想我,抱我,要我,愛我。我有一輩子可以等,我會等到的。”
他釋放更多的兇靈,無數奇形怪狀的鬼魂在裡面飄蕩、哭嚎、狂肆偷襲,單泉溪一行人盡最後的力量,為身後同胞化出結界。
“別苦苦掙紮了。學學聖池邊的那兩人吧。”
賈楠書無限享受此刻的霸道:“玖斛、蔚邇莘,你們怎麼就被這一群痴心妄想的蠢貨給拖累了呢?虐魂殺咒須以靈力喂養,正如本座的煉靈爐,若你們當真那樣嘗試,說不定還能與本座鬥個一炷香。但是很可惜,越善良的人越軟弱,越正直的人越平凡,你們不想用那些螻蟻的命換來力量,就要承受弱者應該有的折磨!”
濃黑霧靈覆蓋光明,魔界彷彿又回到了萬萬年前的滸氣之初,混沌和無序充斥世界,沒有生靈,沒有色彩,沒有時空。人站在一處,周圍都是死寂,多眨幾次眼,靈魂彷彿墜落深淵,像死透了,又好像還能呼吸,只是連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否存在。但這一次,聖池水包裹的罔清沒有安寧。
兇靈肆虐,張開血盆大口,吃遍了所有能吃、能嚼、能入腹的血肉、殘骨,饑渴難耐地撞擊金色結界。
賈楠書舒暢、痛快地感受著血液的沸騰,那種掌握權力,玩弄旁人如豬狗的快感和興奮,讓他的慾望一浪接一浪地翻滾。他的體溫蒸騰了,他的感官無限開啟,聽著那些人的掙紮和喘息,他狂暴地對天地猖笑,陰鷙音色聽得雁惜滿身都是雞皮疙瘩。
“雁惜,雁惜!”他興致猛飆,頃刻轉身,向她邁出急切渴求的步伐,“不等今晚了,在這裡,我們就在這裡——”
杳藹流玉沖破兇靈束縛,男人腰身被一股劇燙的靈力灼傷,圓盤逃離男身,噌噌旋轉,以流星傾滑的速度靠近聖劍。
“當你是弱者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強者就像你現在做的這樣,輕視旁人,欺侮旁人。你過他們,可你現在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人,甚至比他們更殘暴、更扭曲。”
雁惜握緊聖劍,一臂送向前方,圓盤急遽擴大,赫赫強光比靈火滾燙千萬倍,瞬間熔化兇靈巨網。
蛟族辭鼎陣開道,聖軍、郜么在二聖、六子的帶領下,重現乾霄天罡和宿靈六星咒。
藍黑兇靈無所遁形,徹底潰碎。
“陰陽卦?!你什麼時候——”
卦盤翻立,翎須羽凹痕被七色光芒填滿,光束往外散,卻並不垂直,反而連向了底下、背後的數十萬人。
黑霧消失,明光重現,天邊浮出了無數道彩虹。
但那不是真正的彩虹,而是跨越四界的無數條彩光。它們一頭連線陰陽卦,另一頭呼應了無數個或隱、或顯的靈。其中包括始終沉默的人族精兵。
“在你要傷阿淩的時候。但那一刻,它還需要一點時間。”雁惜眼波無動,“不過,應該更早在百神陣聚靈的時候,又或者,是你帶著它、毀了無數人家園的時候,它的力量就已經湧動了。”
陰陽卦卦身現出了符印。
那個形狀,與四渡峪四位界主腦門的青訣印是一對鏡面。
符印發光,一幀幀、一幕幕的血腥、殘殺、痛苦和絕望最終都凝成了一個點,一個金色的圓點。它們彙集到一起,成為這個符印。
“闖出墨死澤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可我並不知道它是什麼,直到百神陣開啟,直到四界分明連三百個上神都沒有,卻依舊能夠聚齊近四百五十個上神之力,我才明白烽焱獅說的,陰陽卦到底需要什麼力量。”
雁惜仰起頭,“你有照過鏡子嗎?”
“你有看過你的眼周嗎?”
“從前你的眼睛很好看,眉毛濃密像畫了眼線,襯著白皙的面板,尤其清秀。可現在,你整個眼周都黑了。你的眼裡全是血絲,血絲之下,還有無窮無盡的慾望。”雁惜指著卦盤上的翎須羽:“你能看到它是什麼顏色嗎?”
賈楠書不屑一掃,除了灰暗,什麼也看不見,但他根本不在乎:“雁惜,這是你逼我的。我只會留住你的命,卻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紫光瞬送陰陽卦,停在賈楠書身前。
“剛才我們說話的時候,它一直在亮,你卻察覺不到。現在我把它送到你面前,你也根本用不了。”
賈楠書沒耐心聽她講,猛抓一掌,分明使了七成法力,這塊圓盤竟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