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簡七神采飛揚。
雁惜敏銳的擔憂還是成真了。
淩寒昏迷時,秦梟子只以墨死澤的真相向她提出交易。定道和驍烈之事處理完畢,她才放心去罔清。她出於謹慎,才讓噬鬼王向眾人當面坦白,以便測謊,可秦梟子卻抖出了心魔一事。
普通靈類,一生心魔寥寥,要論個數......除非入過輪回。
雁惜懊惱。
她本是想幫簡七了個夙願,可是......所有人都沒說,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秦梟子此話指向的人是郜么簡七。
輪入地濁三千六百多年,經歷了六百多個人生,又有神身仙力護體,可幻心魔、再戰勝。他就像一個不二人選。可心魔誅心,摧殘精神,一人一生若有一個已經足夠折磨,數十疊加,更不知會是怎樣的痛苦。
雁惜不忍讓兄長涉險,更還是在這種“唯他最為合適”的語境下。
“傻丫頭,愧疚啥?”簡七輕拍她的肩,“眉頭皺了,天仙就不好看嘍。”
“六哥,他的話不能全信。我知道你想去墨死澤,但如果這是一場局,並且被他以‘心魔’作掩,後面會發生什麼,我們——”
“你都說了,你知道我想。”
簡七瀟灑微笑,日光灑在他發尾,就像鍍了一層金,襯得人意氣風發,“小七,我想去。”
他深深地凝望她眼眸,笑意輕柔:“你會支援六哥嗎?”
雁惜回視他,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寫滿了雀躍和動容。
郜么簡七,郜么六子之中最小、也最難以捉摸的人,在輪回運則裡認真生死了六百多次,歷盡離合悲歡,並把那一切記憶帶回了天淵。
仙齡兩千餘歲,行為舉止卻不像個只有千百年紀的小夥。
大哥曾說,五哥、六哥和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活潑好動,仗義熱血,正經時不掉鏈子,怠惰時懶如死豬。但同時,他們也有區別。老五外向奔放,遇任何事都叭叭不停,從不入心;老七內斂隱忍,沒把握拿結果,便無論如何也不多說;而老六,既有老五的豁達,又帶著老七的沉穩,該活躍時鬧騰,要緘默時,任誰也猜不到心思。
雁惜對這個六哥一直充滿了好奇。
人一輩子有很多活不明白的事,簡七卻偏偏經歷了六百多輩子,快樂加倍,遺憾也會疊生。他以簡七的身份活著時,會不會有很多的瞬間,做一件事、想起一個人,或者很多人。很多個曾經他用力成為的人。
吃喝拉撒、愛恨情仇、榮華富貴名利追求,都是每個人的人生一定會經歷的。盡管表現方式不同,過程和結果也不同,但重複六百多次,簡七會出現錯覺嗎?他會迷失在那如山海累積的記憶裡嗎?
後來雁惜問了他。
簡七掛於簷角,雙腳懸吊,望著夜空,等了很久才說話:“他們已經死了,但我還活著。我一直活著,我只是我。”
雁惜懵懂地站在堂下。
簡七溫和回笑,眼中複雜轉瞬即逝,“聽過墨死澤嗎?”
雁惜搖頭。
簡七笑容燦爛,如初升的太陽:“我要去那。”
“那是什麼地方?”
“一個會幫我確認答案,讓我回答你的地方。”
......
雁惜心嘆口氣,落下聲音:“好。我尊重哥哥的選擇。”
簡七欣然一笑。
“但是。”她的話音未完,“倘使真如那鬼王所說,你不能跳到我們前面,獨自扛下心魔之苦。”
雁惜撩散淩寒的冰靈,承受窺心鳥的爪力,同時為它化了結界,並對簡七立下窺心法咒,看向單泉溪:“把它借我一程,可以嗎?”
單泉溪頷首。
“至於麼?”簡七搖頭笑,“竟還要用窺心鳥來管我,人小鬼大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