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溪話沒完，已被簡七拖往另一個方向：“年輕人的事你少管，他們自己能解決。”
第七根安神香炷燃完，躺椅上翹著二郎腿的男人放下米糕，指頭在濕巾上撚了撚，嘴巴哈氣，變出第八條香，一插中的，焰香持續。
男子滿意勾唇，微微晃動肩膀，把身子往上提了提，後脊背竟突然有冰涼的水潤。
“啊喲哇唷——”
陸潮生驚而跳起，頭頂反扣的書本唰唰往下掉，當他意識到自己不該大聲喧嘩時，悄摸摸瞥眼，捂著嘴看向床榻。
大夢初醒的白衣男子竟已端直身背，靜坐床邊。
“......你醒了？”陸潮生放下手，甩彈後脖子的衣襟，半怨半疑，“不是你小子整我吧！”
淩寒聲音很淡：“凝神炷可助人入夢沉眠，但一次多用，極易形成霧潮露。你對我使八根，就沒有點心理準備？”
陸潮生驚急抬頭，“嘭”一聲迎上傾盆大雨，將他整個人從裡到外澆得透徹清涼。
“我......”他懊惱閉眼，雙手緊捏，愣是一心想八卦去了，完全忘了這一茬。
可淩寒這兩句置身事外的話聽得他不來勁，陸潮生倒吹一口氣，也不顧及形象，惡目圓瞪，盯向淩寒：“你小子知道霧潮露在我腦袋上頭，也不替我擋擋——”
嘩啦啦的水聲注向房門口的木桶，另一半霧潮露消失，淩寒扒穿外套，語氣平靜：“擋了一半，其餘沒法。”
衣氅拂旋，撩起短暫的微風，裹上身形，立馬又襯出他的高挑俊逸，陸潮生鼻子稍張，嘟嘟囔囔：“耍帥小鬼。”
淩寒也不知聽沒聽見，看清陸潮生的狼狽樣，嘴角輕勾，反手甩出潔淨幹衣，扔給他，“還不擦擦。”
陸潮生胡抹兩下，施靈灼膚，片刻就瀝幹全身。
淩寒此時已趕到門邊。
“去哪？”陸潮生藏了笑意問。
“......出去走走。”
“噢......”陸潮生刻意拖長聲音，在淩寒拉開房門那一瞬輕喚：“雁惜~”
“......”淩寒果真頓了頓。
陸潮生沒清嗓子，繼續逗趣：“對不起，別生氣，不——”
淩寒的冰靈已壓到他嘴邊。
“......你可別亂來啊！”陸潮生硬氣揚眉，淩寒闔門，瞬轉過身，氣場微冷。
“不走了？”陸潮生悠著聲音笑。
“......你知道些什麼？”
陸潮生搖搖晃晃地擺弄躺椅，恣意一倒，雙腿交疊搭在案幾邊，“也沒什麼。無非是有的人喝酒喝不醉，想去求原諒，時辰又晚了，便只能獨守空房，捱到天明，誰知一不小心還是累得睡著了。那家夥聞著我的凝神炷，一邊做夢一邊嚎叫，聽得......嘖嘖，那才叫一個慘呢。”
淩寒閉眼又睜眼，收斂情緒，“現在辰時？”
法靈疊放書本，陸潮生又拿起了米糕，咀嚼著答，“辰時一刻。不過你別急，雁兒姑娘喝多了酒，現在還沒醒呢。”
淩寒眉頭緊蹙，“誰給的酒？為何飲酒？她從不喝——”
躺椅搖轉，恰到時分，巧合地旋過來，正對淩寒。陸潮生擺了擺手，興致頗高：“淩大公子為何夢囈，雁七小姐便為何買醉咯。”
淩寒掉頭即向藥櫃子，陸潮生咧嘴笑，“她身邊有大哥二姐三哥四姐五哥六哥，梧闕也在，都這個時辰了你還找醒酒藥？小子，最管用的藥難道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淩寒深吸口氣，落臂直背，闊步往外。
陸潮生撅撅嘴，吃完最後一塊米糕，把椅子旋迴去，左手剛摸到書皮，淩寒的聲音便從身後響起。
房門沒開，他走到了陸潮生身後。
“問你個事。”
陸潮生斜著回過頭，冰靈把他整個人都移回來。淩寒退了兩步，坐上藤椅，把右側身體留給陸潮生，有模有樣地斟了一杯茶，送向嘴邊，也不知抿沒抿，很快又落下了。
陸潮生等完他整套動作，迷惑不解，“你倒是說話......！”
淩寒悄然攥緊了茶杯，指尖壓得都泛白了。
陸潮生又要張口，嗓音剛起的剎那，終於聽到了他的後文：“怎麼......哄女人？”
寂靜一瞬，陸潮生破口大笑，屋子裡的塵粒都被驚得顫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