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惜握他掌心,認真點頭。
“死馬當活馬醫,冒險一試總比坐以待斃強。”單泉溪毫不猶豫,聚靈作陣,三面剛剛成型時,陸潮生迫切大喊:
“你們看!那抹紅靈、那人是誰——”
噴散狀的光柱耀亮刺眼,以其為軸,周圍聚起一個橢圓形的光圈。光束所照,定道士兵的痛覺削弱,逐漸恢複力氣。
雁惜四顧,卻不見溫瀾。
她遲疑著定睛,在強光尾翼處發現了一雙被雪水浸透的寬扁布鞋。那鞋面縫縫補補,沾了一層又一層的泥灰,無聲地吐露著歲月的痕跡。
雁惜下意識往前跑,腳步越來越快。
陣中那團紅光越擴越大,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終於,紅光靠近抽魂陣中心,雁惜看到了那被光暈擋住的身形。
“......溫......溫城主?!”
蒼蒼白發遮蓋頭頂的期頤老人滿面溝壑,睫毛脫落,眼皮皺得像老樹皮,壓得眼睛睜不開。他佝僂著,魁壯不再,雙臂顫抖不停,瘦小的身軀猶如一根廢虛的幹柴,彷彿任來一晌狂風,就能將他徹底掀翻。
但他仍然鉚足力氣,堅定不移地倔向陣法中心——那個漩渦急劇的危險之地。
“不,城主、溫城主,您不能去,您的身體承受不住——”
“嘭咚”的撞擊聲鑿震人心。
雁惜紅著眼眶抬頭,只見抽魂陣法的另一邊,溫瀾淚流滿面,雙拳迅猛揮動,指骨都要碾碎了,那自衛之靈也沒有絲毫改變。
易箐鼻酸,死咬右手背,不讓泣聲洩出來。
“阿瀾。”身陷陣法的老者徐徐側頭,望向溫瀾,“別白費力氣了。”
他的聲音滄桑,捎帶著年歲的沙啞和承痛的掙紮,卻始終吐露著冷靜:“退出去,三裡之外。當我的身體被漩渦吞沒之時,紅光會指向抽魂陣靈力最弱的地方。和你的夥伴配合,一擊強破,才能讓定道全軍擺脫厄運。”
漩渦急轉,溫肅瀧身體一晃,溫瀾心都提到嗓子眼,熱淚崩盤,撕心裂肺:“爹——”
老者堅強地立穩雙腿,低了頭,悄然垂下幾滴淚,然後藉著漩流的狂亂,將本就難以遠辨的面色徹底掩蓋,“定道之師,遵善循義,求天地正理,守萬民福幸。阿瀾,你做得很好。今後艱難險阻無數,你也要堅強勇敢地走下去。”
“爹爹——”
“四渡峪地濁界第三百二十七任護法溫瀾聽令!”
溫瀾強喘一息,端收淚臉,肅穆行禮:“女兒在。”
“為你心中之志,拼盡全力。”
溫肅瀧緩緩正身,笑著望向深邃的未來:“我會照顧好你娘。”
濤湧紅光淹沒人身,抽魂陣眼開啟。
利劍禦魂,溫瀾蓄滿靈力,單泉溪、雁惜、淩寒三人作輔,電光疾閃,紅刃震蕩萬裡河山。
抽魂陣破,定道得救。
雁惜幾步狂奔,抱緊墜落的溫瀾。
陸潮生帶領蛟族,與謝胤、謝肅一起,隨易箐療治傷員。
山川歸寧,萬物趨靜。
血泊如昨日之水,流過去了,便不再回。傷痛存於人心,久久不能愈平。
雁惜沉重閉眼,深長地緩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