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惜恍然大悟:“你未等到謝肅,早就先來尋我了?可我記得你們當時都受了傷。淩寒,你沒事嗎?”
“......小傷。”淩寒不想讓她擔心,轉念卻生出憂慮,“謝肅離主......發生了什麼?”
銀靈凝合,幻出冰鏡,淩寒瞧著自己滿臉疲態,頭發也亂糟糟的,下巴甚至長出了短鬍子,心中一緊,悄悄施法掩蓋。但數日未曾合攏的雙眼下,黑眼窩深重,淩寒反複修飾好幾次,都無甚效果。
雁惜的聲音依舊很低,“沒事。陰陽卦沒有靈力,我以此編了個謊,賈楠書不敢傷我。”
荒原一望無際,冰靈步步成型,將賈楠書設下的結界勾勒出來。淩寒捂著心口,終究開口:“我想見你,方便嗎?”
“......不方便!”雁惜瞥到銅鏡裡的自己,斬釘截鐵。
淩寒一時沒答,她又補充,“賈楠書還對無籍靈出手了。既然聯絡上你,我就能踏踏實實去查......”
泣聲差點露餡,雁惜只好住嘴,慢慢捋撫胸口,強忍情緒。
再一會兒,傳音消失,屋子裡只剩光暈。雁惜剎那無措,有點心慌,捧起雙手,生怕一不小心碰散了光,“淩寒......”
雁惜顫了嗓音,卻無人應,掌中銀光竟以極快的速度消散。
斑駁銅鏡映出她眉目的難過,那雙靈動的眼眸幾乎要被淚水吞沒。雁惜擁著那團涼氣,分明難以割捨,卻依舊默默不阻、由著它走。
她不想做一個遇事就軟的人。她可以保護自己,可以用餘力幫助別人。她不希望郜么家的七女兒雁惜就因為這點事情膽怯,二位姐姐、四位哥哥在戰場所受,豈是她經歷的百倍能比。
可懷中空空蕩蕩,心間希望燃了又滅,孤單落寞趁勢瘋長,冰冷房間再只剩下她一人後,雁惜總有些心酸難忍。
“臭淩寒,突然就走,都不再陪陪我,可別是出什麼事——”
寬碩雙臂摟她入懷,清潤氣息撩動她的五官。光影交疊,彷彿久陷迷霧追前路,她只一臂輕抬,當即落向雲端,整個身體都被溫柔包裹,陰霾盡除。
淩寒呼吸濕重,心跳如密鼓,縈繞雁惜耳廓,訴盡了一場盛大的思念。
銀光散,冰靈現。他早就在她誤以為孤單的時刻站到她身後。本只想放縱心緒,悄悄看一眼就走,他卻目睹了她滿面淚痕、委屈要強的瞬間。
那眉眼一撇一泣如尖刀,剜刺他的身不夠,還要剔磨他的心。
“為什麼要推開我?”
他的眼皮被淚黏粘,翻起時睫毛耷落,襯得神色更慌亂。
感受到他的體溫,雁惜雙眼剎紅,心理防線垮落,埋在他胸口,淚湧不斷。
淩寒抱她更用力。
臂膀顫了又松,攏了又提,就像保護絕世珍寶,小心翼翼地摁她更深、更溫柔,給她溫暖和依靠,安撫地吻她秀發,“不準再推開我。”
衣襟沾了他的清香,雁惜抽吸兩氣,輕輕前蹭,用他衣裳擦幹眼淚,然後換了個地方靠,“看完了,你快走。”
淩寒又氣又想笑,捧起她下巴,本想深吻,卻瞥得她憔悴含情的眸子,心尖更疼,便攏攬了臂,更加強勢地鎖緊她,帶著幽怨:“魂都丟了,走不了。”
“可杳藹流玉被他封了,我使不出強靈。比起都在這,你我裡應外合,豈不更好?”
話音落,冰刃出。
刀面薄如紙,卻有切筋削骨之力,一波劈開,桌木折斷、玉瓷裂爛,截斷之面足以作利劍,割穿地面。
刃尖在視野勾出的長線勒得筆直,逼向來人,雁惜腦子裡只能蹦出一個畫面:紙片飛過,骨肉分離,血染純白。
但淩寒擋住了她最後那一眼。
雪花紛落,氣溫驟降,他把外氅披到她肩頭,輕柔打結,神色冷淡,一如往常。
“淩將軍這招,倒像是殺人剔骨還不夠,千刀萬剮才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