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過去,事情發酵,郜么和三家仙主得知,齊聚一堂。那三人以為可以大報惡仇,鼻孔都要對朝天了,郜么明亞只以一盞茶的功夫將人遣回。
理由不多,但直擊要害:沒有證據,便不得信口開河。
明亞得體地給足面子,三家仙主知理虧,拽著報應兒子悻悻回。在那之後,二人因仙考落敗,輪入三界,一人不知藉著什麼名頭,從玉書閣辭班了。
等待眾客離去,雁惜才被叫回家主居。陳明事情原委,她正忐忑不安,明亞卻平淡一聲:“捱了揍,就該掄回去。”
雁惜微喜,明亞又冷肅了些,“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做先動手那一個。”
雁惜撅撅嘴,沒把“這就是萬不得已”說出來。
“只是在那種情況,若不動手,他們下次還要犯。”
雁惜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明亞的目光沉了些:“傷好了?”
雁惜揮動四肢,“早就好了!”
明亞臉色微變,雁惜再不敢活躍,閉上嘴巴乖乖抿茶。
半個時辰後,吳諒進門,“家主,一個時辰到了。”
明亞手持議冊,不輕不重地“嗯”了聲,“回去當班吧。”
雁惜咬咬唇,“......一個時辰?”
明亞目不離文字,“冊史閣無故礦工滿一個時辰,扣除五日薪錢。”
雁惜直身,“大哥,是吳大人來找我,我才——”
她望向吳諒,護衛長稍顯為難,“卑職......並未替代七小姐請示納音婆婆......”
雁惜氣兒都鬆了。
原來這才是懲罰。
她垂頭喪氣地轉身,明亞最後留話:“我記得,玉書閣那廢院子不允外人進吧。”
“......我是誤打誤撞......”
“還未調查清楚就胡亂跑。如果當時沒碰上賈楠書,你怎麼辦?”
雁惜無言再駁。
雁惜站在昏黑的路口,看不見前方,走不回過去,只有樁樁件件的往事接踵而來。
自玉書閣並肩那一日起,茵凡居就多了一位常客。數百年不變。
在那三百多歲裡,她從眾人矚目的戰神候選變為碌碌庸人,免不了經受冷眼謔言,以及內心的糾耗。幸虧三百年不是個小數字。她委屈過、失落過、掙紮過、抱怨過,最終不知從哪一刻起,慢慢地接受自己,直面生活。
與使命無關的日子,雖然平淡,也有缺憾,卻讓她擁有了自給自足、自得逍遙的幸福。這樣的幸福構成,繪畫佔了部分,了茵了凡佔了部分,賈楠書也佔了一部分。
付穎司重傷的畫面困在腦海,淩寒恐慌的急吼繞在耳廓,雁惜眼前卻映放著一個又一個有賈楠書在的溫馨畫面。
喜時與他分享,憂時有他安慰,怒時被他平息.....吃喝玩樂,事事俱全,幾乎都有他的身影。
雁惜無望地瞧著那張臉,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一切都是噩夢。只要夢醒,她視作家人的朋友就會一如從前。
可路口無光,記憶如沫,逝去的早已冰冷,溫熱的只剩淋淋鮮血,從付穎司身上掉落,由百位蕪蓬仙官組成,染紅初柳海,淹溺她的真心。
雁惜失控大哭。
玉榻潔淨,昏迷許久的女子終於有了動靜。
賈楠書迫切探身,憐惜地伸出右手,輕擦她眼角的淚。
但一滴不止,十滴如流。夢魘中的雁惜異常激動,眼皮遲遲不開,淚珠卻讓枕巾濕透。
賈楠書緊張,翻手尋香藥,雁惜身子猛顫,遽然彈起,睜開的雙眼緋紅,滿目破碎。
“醒了。”賈楠書沉松一口氣,見她憔悴樣,心揪一處,顫著抬手,想碰她額發,雁惜決絕躲開。
“付穎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