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她這樣,本座怎麼取晨時月?怎麼利用她?又怎麼控制她?再折磨你們這些自詡道義的三界正派?”
魔氣騰升,在這片廢墟上重新幻建起落氏府邸,潺潺蜿蜒的粟玉河流貫南北,院子中的孩童誦讀詩書。
府邸遠方,王殿之外,噬鬼結界後是無數個大大小小的魔障結界,裡面都住留了形形色色的魔靈。
有的在安家,有的在嗜殺,有的絕望慟哭,有的滿懷憧憬。男女老少,善惡強弱,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喜悲。
他們是魔,卻在罔清這片煥發光明的土地上活得像人。
“郜么雁惜,若本座給你一把刀,你敢一臂砍向他們麼?”
雁惜咬牙切齒,抓緊拳頭,身體欲動,淩寒以溫暖的掌心,冷靜地握回她。
秦梟子厭蔑冷笑:“你不敢。”
“你不敢動他們。”
“因為他們是人。”
“因為他們看起來像人!跟你們一樣可以化形成為的人!”
魔氣噴湧繚繞,在天空幻出了一道又一道影像。
那是萬萬年的混沌罔清。
無時無光無形無影,看不到顏色和生機,卻在無盡深淵更深處,藏著無數道求救求生求變的聲音。
雁惜耳邊的哭嚎又響起了。
跟在黎原一樣。
淩寒瞧她神色不對,擔憂地喚,卻沒得到回應。
“郜么松蕊死前被這一幕嚇怕了。”秦梟子訕笑,“萬萬年來,她是第一個在罔清停留的神。萬萬年有多長,魔界不知道。因為這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模樣。”
“死寂,枯涼,荒蕪,晦暗。”
“這是你們嗤之以鼻萬萬年的地方。人妖仙生於光明,長於光明,理所應當地唾棄黑暗,斥厭邪惡。可你們從未叩問過,罔清為何而惡,你們也從未思慮過,你們自以為是的正道,到底是何種虛偽濫調!”
魔影灼燒,燃的是血漬,形成赤刀。
刀鋒色黯,直指雁惜。
寒冰凍裂刀刃。
“你的道理可以朝任何人吼,但唯獨她。”淩寒側左半身,護下雁惜右半身,“鳴冤曾被刻板印象、一竿子打死所有情況。如今,你又何嘗不是在這樣宣洩。”
“宣洩?”秦梟子不屑一顧,“本座對那些魔靈的生死境況可沒有興趣。”
“那你想做什麼?”淩寒始終鎮定,“除了換身契,你還想做什麼?”
“不是本座想做什麼。而是這四界早該變樣了!”
噬鬼王殿中的契物掙脫束縛,須臾沖向天空,飛入秦梟子手中。
雁惜的杳靄流玉迅即現形,脅在秦梟子眉心。“把換身契交出來!”
帶著無根花仙靈的劍氣滔滔,如淩寒的夏蟬雪,皆能消遏秦梟子的防禦魔靈。
但魔王絲毫不懼。“你想硬搶?”
聖劍逼近他一寸。
“曾經我是人族身,若承靈太多,輕則沒入輪回,重則魂飛魄散。如今無形,倒也省了忌憚人身承受極限的心思。滸氣亂了,換身契是原因之一。秦梟子,若你有理,便是有人虧欠。但冤有頭債有主。那時你奪走地濁至寶晨時月,已有無數人族因此喪命。一人一心一行一惡,甚至可能不是惡,都會招致動蕩,何況蓄意報複。那動蕩之下受脅喪命之靈,是無辜。我四百歲不到,論不清萬萬年的過去,但倘使魔族有冤,我絕不會帶有個人恩怨,喜惡偏見。魂儒朝上,你強聚風花雪月四寶之靈,短暫擁有了四界至尊的力量,抗抵乾罡天霄。可如今花雪靈力退散,你手裡只有風月。再加生死咒牽制,你沒有勝算。”
個人恩怨。
秦梟子鼻翼微開,囂張嘲弄:“不僅大放厥詞,還想繼續宣揚你的光明磊落?奪回換身契又如何。郜么雁惜,滸氣生亂,四界動蕩。在天淵仙界妄自獨尊萬萬年的日子裡,你猜一猜,有多少明裡暗裡的勢力都在等這一天?”
他看向淩寒:“你的小叔叔,你的族人,都在那妖族公主笛濘絮手裡。倘使你從罔清出去,碰上的卻是仙妖大戰。淩寒,你會為了這個女人放棄蛟族,還是會為了你的族人,與這個女人鬥個你死我活——”
杳靄流玉擋卻突如其來的魔障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