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么明亞抬手止聲,“讓她說。”
“晨時月被秦梟子竊到魔界,人間地濁紊亂,現在連地濁運則也變了。泠度寺那個和尚正是因為魔族鑽了空子,被罔清滸氣重創而亡。仙族無論界事司、還是四渡峪,都得對這個凡人的死負責。既然命魄還能救他,那就該還他一個公道。我靈根殘缺,窮盡一切辦法都無力迴天。我很難過,但我認。考不考試跟救不救人根本風馬牛不相及,那和尚能活、該活!而我——”
雁惜聲勢弱下來,無奈而糾結地擠出那幾個字,“聽天由命。”
“要是你的仙籍能換來他的新生,”姣瑜微驚,明亞再次攔下她,嚴肅認真地看向雁惜,“你可願意?”
了凡再化狗形,跟了茵一起奔到雁惜腳邊,女孩面容稍慌,心頭亂麻,明亞開口,“為何不答?”
“我......憑什麼是我放棄仙籍,試都還沒考,我......”
“回答我。”
雁惜眨巴著眼睛,“若我放棄仙籍,你能保證他一定可以活?”
“如果可以保證,你的答案是什麼?”
了茵狂叫一聲,了凡直接咬緊雁惜褲腿就往外拉,差點把人絆倒。明亞一指定身,凜凜對向雁惜。賈楠書只能在一旁幹著急。
“我”
“我——”
“就算我私闖妖界、惹了魔王、害吳大人跑了一趟,要懲罰,也應該用郜么家法、天淵司刑罰,再苦再疼我不會多說一句。但這些都跟仙籍沒有關系,我跟他非親非故,為什麼非要把這兩者綁在一起。我求命魄,是為天理、為公道,仙考才有資格遴替我的仙籍,這也是正義。我......我做不出選擇。”
“你已經做了選擇。”
郜么明亞目光如炬,“捨己為人者必然可敬,獨善其身者亦從不可恥。要想變強,就得有一顆堅韌不移的心。萬物運則自有不同,族眾群類觀點各異。神靈一生太久太長,你會見到地濁萬千朝代更疊,你會經歷四界戰亂休止輪回。可就像四季交替,生老病死,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富者施貧者糧,可作樂善好施、也可作拉攏人心;貧者救富者命,可作心地良善、也可作趨炎附勢。世人的眼光總要從一汪眸子投往你的方向,這雙眸子有時確實只是眼睛,有時卻是一張黑幕。幕簾的背後可以是橋道、曠原,也可以是斷崖、深淵。你伸手去掀,是福是禍全憑他人決斷。可若你心明志堅,勇毅果斷,再撲朔溝壑的蜿蜒山路也能走成實地坦途。”
......雁惜沉默。
郜么明亞收攏遠處地面的羊皮地圖,羅阻印如舊完整。
雁惜突然開口,“所以大哥,那人——”
“上面既有羅阻印,又有地濁紋,我不會拿個假的來騙你。”
姣瑜施法再探了探,“可是這上面真的沒有——”
“因為那人早已魂飛魄散。”
郜么明亞聲無起伏,“地濁十月災難是地濁樓失職,魔障害人還牽涉到四渡峪。蔚邇莘司主已重罰地濁樓,他們本想受罰後息事寧人,沒想到你還親自去鬧了一場。生命不可逆。”
雁惜僵在原地。
郜么明亞沒再多說,轉身朝前走了兩步。雁惜恍然叫住他,“於事無補之後仍然要我走這一趟,是為了他們面子上更好看些嗎?您要書哥阻止了茵了凡,是預設了這件事?”
“比兩次重罰一個地濁樓更有價值的,是那個人的命和盡快穩定人界滸氣。但前者早已不可能。龍神遠去數萬年,四渡峪將己比量天淵四聖池,此事也算四聖的鞭策。”
明亞走遠,賈楠書低聲湊到雁惜耳邊,“蔚司主罰了人,玉書閣撥給界事司今歲的雪魄草,悉數都被支了去。地濁樓應該痛長了教訓。”
雁惜仿若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癱在地上。
金光閃現,姣瑜手持令牌,十三羅阻跟在她身後。
“郜么雁惜聽命。私闖妖界、擅結妖靈、損郜么府庫數百黃金、數千苦愈獸靈,受六重羅阻訓,念其不日將參加興文仙考,今時先罰一半。試後追畢。”
雁惜垂著眸子,姣瑜示意十三羅阻向前,了茵了凡急得在原地撒潑團團轉,叫著叫著就相互扯咬起來。
賈楠書上前抱走了茵。了凡化形,氣鼓鼓又無力羞憤地瞧著紫衣女子。
雁惜心裡只裝了一件事。
泠度寺的凡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