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到了什麼?
看到的是高義早就另娶新歡,還生了個大胖小子,一家人美滿幸福,早就把當年的海誓山盟拋到了腦後。
她沖上去當面質問高義,卻被高義喊來保安,給架著扔了出去。
她還記得高義扔出一沓錢砸在她的臉上,冷笑著俯視她說:“喬秀蘭,我是大學老師,你是什麼東西?一個村婦而已,憑你也配?早年不過是看你可憐,你又巴巴地上趕著,我才跟你玩玩而已。你個不下蛋的母雞,居然還好意思找到城裡來?你不就是想要錢麼,拿著這些錢,趁早滾蛋!”
高義這話可謂是句句誅心!她喬秀蘭放到當下確實跟他高義身份上天差地別。可早年高義知青下鄉飯都吃不飽,是他巴巴地粘著她啊。後來他吃飯念書,可是全憑她的扶持啊!至於她一直沒有生育,那更是因為她之前懷過兩次,但都因為下地幹活而不幸流産了,造成了身子上的虧損……
喬秀蘭被氣得大病了一場,卻又奈何高義不得,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家鄉。
可沒多久,屯子裡的閑話就越穿越厲害了。她喬秀蘭成了棄婦,成了全村的笑話。
母親病死之後,喬秀蘭無顏再留下,選擇去了北京。
她想,她被高義害了一輩子!憑什麼高義就能過的那麼順風順水呢?她要看著高義倒黴!
可娶了校長女兒的高義非但沒有倒黴,反而步步高昇,如魚得水。
反倒是她這個沒文化的村婦,一沒有學歷,二沒有人脈,只能在這個大城市裡撿破爛、洗盤子、擺地攤……世間苦楚嘗了個遍。
就這麼過了幾十年,高義接了老丈人的班子,成了人人敬重的大學校長。
喬秀蘭憑著一份機緣,做生意越來越紅火,成了小有錢財的老闆。
六十歲那年,喬秀蘭的身子垮了,藥石無靈,迴天乏術——那是她年輕的時候為了照顧高義、辛苦勞作攢下來的沉痾舊疾。
臨死之前的喬秀蘭將自己整副身家捐給災區,而後開著車準備去找高義同歸於盡……
沒想到再睜眼,她卻回到了1975年!
“大嫂,我真的知道錯了!”喬秀蘭淚流滿面,當即就要給於衛紅磕頭。
“小妹,你這是又鬧什麼?!”於衛紅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別跟我來這套!”
喬秀蘭為了讓家裡人同意自己和高義的事情,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說,還不惜鬧絕食把自己餓暈過去。此時反常的舉動在於衛紅看來,不過又是旁的招數。
喬秀蘭順從地站起身來,抹了把臉上的淚說:“不,大嫂,我真的想明白了,我不跟高義了,我跟誰都不跟他!”
於衛紅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子。不過喬秀蘭目光堅定,又從來不是個會撒謊騙人的性子,所以於衛紅將信將疑地問:“真不鬧了?”
喬秀蘭點頭,“真的,大嫂,我想清楚了。”她真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大嫂,我餓了,家裡有吃的沒?”喬秀蘭肚子‘咕咕’直叫。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上輩子為了磨得家裡人同意,可是不吃不喝了足足三天!
“大下午的家裡哪有現成吃的,就我還是特地從田裡趕回來的!”於衛紅雖然是大隊長喬建軍的媳婦,但從來不偷懶耍滑,今天要不是李翠娥去報信說喬秀蘭人事不知了,她也不會火急火燎趕回來。
“我田裡還有活兒沒幹完,先走了,你躺著去吧。”於衛紅臨走前瞪了一眼喬秀蘭,“老實點啊。”
喬秀蘭點頭如搗蒜,笑眯眯地送了她出門。
“蘭花兒啊,你能想清楚太好了!”李翠娥從後院洗完了臉,把方才喬秀蘭和於衛紅的對話聽在了耳朵裡。
“我沒事兒了。媽,我想通了,就是現在感覺好餓。”盡管喬秀蘭是活過幾十年的人,但在最親近的家人面前,還是很自然地撒起嬌來,“媽,我想吃你做的疙瘩湯。”
“哎,媽這就給你去做。”李翠娥身子不好,地裡的重活是幹不了了,就在家幹幹家務做做飯。反正家裡青壯勞動力不少,除了喬秀蘭這個被嬌養慣了的,那都是一個頂倆,倒也不會短吃少穿。
李翠娥蹣跚著往灶房走去。喬秀蘭不吃不喝三天,她也是三天沒怎麼閤眼。這會子走起路來都不利索了。
上輩子的喬秀蘭不懂感恩,這輩子看到母親這樣,她真是臊的沒臉了,忙說:“媽,你去歇著吧。晚些再給我做也一樣,我生火隨便做點東西吃就行。”
說完不等李翠娥回答,喬秀蘭就鑽到了灶房裡,找了柴火生起火來。
“這丫頭,好幾天水米未進了,也不知道好好歇著。”李翠娥說歸說,臉上卻是流露出由衷的笑意。
可不是高興呢麼,她的蘭花兒病了一場,起來人就清醒了精神了。到了李翠娥這個年紀,她還能盼什麼呢?不就是圖個一家人齊齊整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