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講?”崔岷植的醉意又少了幾分,酒桌的其他人也都屏息以聞。
“檔期的問題。”金鐘銘略顯尷尬的答道。“不瞞前輩你說,真要是元旦檔期倒也罷了,因為元旦檔期我準備主推自己的那部電影,換了也換了。可要是春節檔期,我其實已經許給了黃政民前輩的《國際市場》,《鳴梁》的話,恐怕要再等等。”
崔岷植略一思索,已經明白過來這個《國際市場》到底是哪一部電影,而春節檔期又到底許給了誰,當下心裡是一陣本能的煩躁和不滿……只是,他忽的又想起對方剛剛跟著青瓦臺參加了國事訪問,有些東西似乎有情可原。而且再說了,眼前有不少相熟的後輩,塑膠棚子裡的氣氛也正好,金鐘銘又是這麼一副尷尬的樣子,那麼有些話似乎也確實不好多說。
所以,這位平素裡大炮一樣的人物只是皺了下眉頭,終究是點點頭,並未多言。
而另一邊,金鐘銘瞅了瞅對方的反應,卻是立即跟著放下了心來……其實,作為電影名義的製作人和實際的投資者,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電影的進度?而他之所以來找對方,其實是覺得眼下似乎是給對方交待此事的一個好機會。畢竟這種事情早說早安生,真要是拖到了事情跟前,牽扯起了利益紛爭,那到時候算是再誠心誠意恐怕也沒用了。
至於這種藉著氣氛拐著彎的處理方式其實也是沒轍的事情,因為崔岷植這個人身有著太多的矛盾感以至於讓金鐘銘覺得難以捉摸虔誠的佛教徒和頂級的大孝子,但銀幕形象卻向來很剽悍;對於層從來不假辭色,但卻很少因為私事而和人結怨;幾十年的話劇表演經歷使他對演戲本身有著強大的剋制力與控制力,但對於生活綱線的事情卻又總是充滿激情;甚至這種激情也是分裂的,一方面,出身底層的他身似乎有一種天然反抗權威的基因,可另一方面,在事業有所成且聲望極高的他還總希望像能夠像模像樣的闡述出自己的社會價值;而最後,別往了韓國人普遍性的那種沖動……
當然了,不管如何,可能會很難纏的崔大炮這次終究還是顧忌周邊的環境給金鐘銘留了幾分面子,看來對於韓國人而言酒場確實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而大概是心有靈犀吧,覺得酒場適合說話的可不止是金鐘銘一個人,地點也不可能只侷限於釜山電影節的大排檔裡。實際,在此時的首爾,也有人在端著酒杯說著一些平日裡不好說的話,而且相較於金鐘銘的蜻蜓點水,一觸而過,這位可是剖腹挖心了。
“一定不要因為眼前的一些挫折,放棄我們堅持了很久的戰略佈局。”坐在首的李秀滿緩緩道來,而無論是從他眼睛裡充滿的血絲還是從那副認真到極點的臉色來看,此時此刻這位暴君式人物的態度似乎都應該還是誠懇的。
但是不知為何,面對著如此誠懇的發言,酒桌滿滿騰騰的s.司高層們卻都面色發苦,不置一詞。
“是,我知道!”李秀滿無力的單手按住酒杯,似乎是要藉此撐住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不說話,也知道你們怎麼想的……咱們都說了一晚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我當然也知道,從我們為了完成産業佈局從成立相關子公司以來,沒有一次說的過去的成績。投資次次打水漂不說,而且還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次次都淪為業內的笑柄……咱們自己製作的電影是笑話,找內行人合作製作的電影也是笑話;咱們自己製作的電視劇是笑話,跟電視臺合作的電視劇還是笑話;簽了大牌影帝影後成了笑話,甚至我們原本在影視業很有前途的ido如今在業內也是個笑話……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定不能放棄産業佈局,一定要做成一個屬於我們s.司自己的娛樂産業小生態圈!”
“會長。”在這時,一名了年紀公司高管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您不必如此的。您家裡的事情我們都知道,這次把我們都叫過來是什麼意思我們也都懂,但再怎麼說也只是暫時下放一些權力而已,無關大局的。而且咱們講句實話,算是不懂也無妨,因為我們都是您的心腹。在我們這些人看來,這家公司終究是您一手搞起來的,現在您還是最大的股東,也還是會長,一切都還是您說了算。您讓我們輔佐金英敏或者任何一個誰,我們都毫無怨言,何況是公司戰略問題?您真要是定下來了一個既定方略,哪怕人不在公司,一個電話打過來難道我們還會反對不成?何至於此呢?”
“這是問題所在了。”李秀滿無奈的看向自己這個毫無疑義的心腹。“這個東西,它真不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因為我並不是讓你們什麼時候再去製作一部什麼樣的電視劇,而是想讓你們這些跟著我的老人從心裡頭明白,這是一個戰略性的東西,是公司必須要持之以恆的發展方向!所以,一定要從心裡頭扭轉觀點!”
親信立即閉口不言了,而問題又回到了原點。其實,李秀滿所謂的戰略大家不是不明白,實行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不明白?李秀滿這次請大家喝一杯的意圖大家也不是不懂,一個個人色彩濃厚的企業家因為家人和自己的年齡需要適度放權,既害怕人走而政息又害怕局面不穩定嘛,所以叫來心腹交待一下,誰又不懂呢?
只是怎麼說呢?酒桌的前半截,也是關於什麼人事配合金英敏之類的,這些人都還算是態度誠懇,但一說到這個公司戰略問題,如同李秀滿和自己這個親信對話裡透漏的那樣,大家終究是有所保留。
為什麼?答案再簡單不過了,李大會長所說的什麼産業佈局什麼娛樂生態戰略聽起來很有道理,可實際不要說收益了,甚至迄今為止沒有見到過一絲曙光!
所以,你可以憑藉著自己的掌控力讓大家口服,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威望讓大家在行為遵從,但是卻無法讓大家心服!
而面對著這個局面,講實話,李秀滿環顧四周,心裡難免泛起了一絲苦澀,因為在他看來,眼下s司其實是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時刻……
實際,多年的商海沉浮以及對娛樂産業的浸淫讓李秀滿很早有了這麼一種眼光和意識,那是再往後,娛樂産業之間的界限會越來越小,ido産業的擴散性也會越來越明顯。到時候想要憑藉著單純的ido業務來維持s.司的地位將會變得越來越難,而反過來說,想要經營好ido這個東西,恐怕也需要種類越來越繁雜的資源。
那麼該怎麼辦呢?當然是搶先一步,從産業格局事先佈局,將這些年韓流産業豐厚的回報轉為投資,立體偏橫向的拓展公司産業。ido的培養和經營是s.司的核心産業和優勢産業,自然不能丟,但是影視劇、綜藝這些東西如果能夠染指一部分,讓公司的資金在自己的産業生態裡迴圈,那才是真正的穩妥局面。
可是回到眼前,眼前的這群人,或者說自己的這些親信,竟然一個個的全都跟不時代的節奏,也跟不自己的思路,這實在是讓李秀滿太失望了。
“其實……我覺得大家對我們之前的失敗有這麼一點誤解。”這樣,酒桌大概沉默了足足幾分鐘的樣子,李秀滿突然咬咬牙,然後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卻是重新打起了精神繼續解釋了起來。“且不說涉足一個新領域哪裡有不碰頭的?說一開始咱們嘗試自己製作電影和電視劇的事情,現在看來其實是非戰之罪!”
眾人微微一怔。
“咱們平心而論,七八年前影視劇産業陷入低谷的時候,韓流圈子裡誰不是躍躍欲試,試水的只有我們一個s.?”李秀滿悉心觀察,果然有不少人微微頷首,於是心愈發無奈了起來,只是面依舊慷慨昂揚。“可現在呢,又有哪個外行人敢全身心的涉足影視劇産業呢?說到底,當時是全韓國的人都低估了圈子之間的壁壘。而現在誰不知道,電影是韓國那些傳統電影人的禁臠,電視劇則是那幾個電視臺的禁臠?這麼多年了,不一個金鐘銘成功壓進去了嗎?而且他本身也是靠著自己出身苗紅根正才獲得了業內認可的。”
這下子,幾乎滿桌子的人全都點頭稱是。
“說到這個,”李秀滿突然苦笑道。“我之所以堅持擴大産業佈局還有一層無奈的意思在裡面,那是我們公司作為行業領頭羊位置其實很尷尬,有時候必須要直接面對金鐘銘這個巨無霸的態度,而這個態度是具有雙重性的……”
“這個……會長,雙重性是怎麼個說法?”之前那位態度堅決的親信陡然變得敏感了起來。
“有什麼內幕嗎?還請會長解惑!”旁邊有人立即跟。
“雙重性嘛。”李秀滿搖頭苦笑道。“一個自然是我們得防著有一天對方突然翻臉,你們想想,如果我們沒有自己製作電視劇製作綜藝的能力和話語權,那麼真的有一天兩家鬧崩了或者人家有意要整我們,我們該如何自處?那時候,人家不讓我們的ido綜藝,不讓我們的ido演電視劇,我們能怎麼辦?”
“不至於吧?!”有人緊張的擰開了領口的扣子。“雖然說以前有些不合適,但那都是那位以前年輕不穩重的時候。這兩年,也是金鐘銘先生真正呼風喚雨的這兩年,我們不是一直相處的不錯嗎?還有西卡和krysta……”
“這是我要說的第二重態度了。”李秀滿看著這人微微笑道。“正如你所言,這兩年我們公司和那小王八蛋之間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沖突,甚至可以稱得是相處的不錯,而這個局面,恐怕八成都要歸功於西卡和krysta這個紐帶一直很穩固的緣故。那什麼,叫他國民oppa,國和日本那邊叫他亞洲第一妹控,這都是有道理的。總之吧,人家産業越來越大,局面越來越開闊,看在我們替他養著兩個妹妹的份對我們留點餘地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們想過沒有,這種穩固的紐帶還能持續多久?少女時代明年要續約了,往後還能不能穩住?機會當然是要抓緊的……”
“會長。”有人忽然略顯激動的反應了過來。“您是不是在暗示……公司之所以要如此堅持走橫向擴張這條路,是因為金鐘銘代表做出了承諾,願意給我們一些相關方面的機會?”
酒桌的氣氛瞬間開啟,不少人當即恍然大悟,有些人更是面露期待。
“只能說,是有一點暗示吧!”李秀滿再度暗地裡咬了下牙,面卻是滿含笑意的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此言一出,只聽得轟的一下,酒桌立即熱鬧了起來。看的出來,對於這些公司高層們而言,他們會長苦口婆心一晚的解釋恐怕都不金鐘銘一個外人似是而非乃至於虛無縹緲的態度展示,後者帶來的效果簡直不是一般的好。
不過與此同時,那位面帶笑意看著這一切,在生意場起起伏伏多年的李大會長內心卻有些漠然,因為在剛剛,他已經在心裡卻給自己這些心腹全都判了人事的死刑……當然,這肯定是他將自己妻子第二次從癌症手裡搶回來之後的事情。
在這之前,他不得不暫時把公司託管給金英敏和……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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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氣……好容易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