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銘沒有做任何挽留。
走出門來,正值午休結束,逆著人流的李在斌和宋康昊二人毫無疑問的是沿途的焦點,一路走來不知道多少人主動朝二人問候,最後,兩人竟然一直走出公司大門來到停車場才算是能夠停下來放心的說幾句話。
“李社長覺得,他剛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宋康昊緊鎖眉頭。“是在警告你我嗎?”
“我覺得他並沒有特意警告誰的意思。”李在斌略顯無力的答道。“只是在說實話而已……”
宋康昊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
“不用這麼看我,事實確實如此。”李在斌有些頹然的答道。“我知道宋康昊老師你是怎麼想的,但我的確已經沒有了之前幾天在你們面前流露出的那種心氣……”
話到這裡,李在斌忍不住稍微頓了一下後,這才繼續說了下去:“我在cj影業被收購了以後確實有了一些不安分的想法,所以之前才會忍不住配合著我那個堂哥搞一些小動作去試探這位。但是宋康昊老師你得明白,我之所以這麼做,最大的依仗其實是一個財閥精英分子的自傲,我們這類人總覺的在韓國搞企業誰也不是我們財閥出身人的對手。之前被收購的時候,看著他的財力那麼橫,自然會有些畏縮,但是等到後來發現他對收購過來的企業不聞不問的時候又覺得有機可乘,這些就是一個財閥出身的人最常有的邏輯……”
大餅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並未急於插話。
“不過就在前兩天,就是我這位新老闆警告了我一次之後,直接起身去談了一筆生意,一筆巨大到可以輕易讓sk和三星跟他結成了牢固利益紐帶的生意。就是這筆舉重若輕的生意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那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韓國的財閥雖然強橫,卻已經不能再動搖他的分毫了。而我本人身上這種基於財閥精英的自傲,在他面前也自然就沒了意義。宋康昊老師,你說,如果我不姓李,只是一個cj影業的二股東和ceo,他說要我滾出韓國,不然就吃了我,難道是在威脅誰嗎?難道不是在陳述一句事實嗎?”
“所以,這就是你之前為什麼放任我們自由選擇電影的上映日期,而今天又為什麼這麼堅定的要推遲電影上映的緣故了?以前的你是有些存心不良,現在的你是以一個打工仔的身份為你的老闆做考慮?”
“沒錯。”
“我倒是蠻好奇的,到底是一個生意讓你這麼絕望?”
李在斌並沒有解釋金鐘銘做的那筆生意的背後有多少利潤,又有多少前景,背後又註定花了多少心思……那些東西跟宋康昊這種人說了也沒意義,他只是回過頭來,手搭涼棚看了看身後的cube大樓。
宋康昊也順著對方的目光抬起頭看了看這棟清潭洞公認的代表性建築,他聽人說過,這棟大樓曾經以豪華酒店的方式被多家財閥共同握在手中,後來卻被金鐘銘利用天安艦事件後一些人的恐慌心理給整個吞下,從那以後就成為了他本人的一個形象代表,有這棟樓在,就沒人能忽視那個年輕人在韓國的存在。
“其實,我倒是也想問問宋康昊老師你一個問題。”李在斌突然開口道。“我有我的理由,你呢,你和兩位大導演為什麼又會這麼的配合?根據我在這個行業裡十幾年的經歷,你們這些人也是很自傲的。可今天我提出來要把《雪國列車》延期上映,你們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表示了認可,宋老師你還專門和我一起過來解釋……這又是為什麼?”
“首先,你說的這種自傲其實誰都有的。”大餅叔認真的點了下頭。“你們這些財閥精英可以因為自己的商業手段而自傲,我們這些搞文藝的當然也有讓自己感覺到驕傲的地方。不過,就如同你之前看不起人家,而後又因為人家在一群如狼似虎的財閥中間站穩了腳跟而感到畏懼一樣,我們願意讓步也是因為他在我們擅長的領域擁有了有屬於他自己的位置……”
“早就聽過這樣的說法。”李在斌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諷。“韓國不僅有財閥,還有教閥、學閥,以及政閥,這四樣任何一個韓國人都躲不掉……我年輕的時候一直以為所謂的學閥就是那些靠著大學品牌壟斷人事渠道的名校集合體而已,後來才慢慢有了些新的感觸。原來,你們這些掌握著知識、文藝、輿論導向、社會評價、意識形態宣傳的人其實都是所謂的學閥,互相結成一體,把持著社會價值觀……”
宋康昊心裡有些本能的不爽,在他看來,對方這是在強行轉換概念……哪來的什麼學閥,就算是有學閥,跟自己這個話劇出身的演員有什麼關系?說白了,還是這些財閥為了防止自己被汙名化,強行給還算是健康的學屆、文藝界以及社會輿論扣帽子。
“且不談學閥不學閥了。”李在斌並明顯是注意到了意宋康昊的反應,所以馬上笑著更正了這個說法。“最起碼跟你們這群人打了十幾年的交道,你們的排外性和嚴苛性還是很明顯的……”
“這倒是事實。”宋康昊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是金鐘銘這人終究還是立穩了腳跟,他有自己的作品,有自己的口碑,有深植人心的私德……要不是這次車子被人砸了,外面的人都覺得他能再把那輛破車開個七年。更重要的一點是,他作為最上位者,卻主動拿出了上層的收益去緩和整個行業的內部矛盾。所以,就算是兩位導演和我都覺得有些不甘心,但也依然願意尊重他……我們這些人,也不都是臭的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
“你們對他已經到了尊重這個地步了嗎?”李在斌敏感的察覺到了一個字眼。“哪怕他這一次註定會站到跟你們這些人對立的立場?”
“就是因為尊重他,所以才能容忍他擁有自己的立場。”宋康昊認真的答複道。“李社長你終究不是一個純粹的電影人,所以恐怕很難理解我們的思維方式……從前些日子林權澤電影學院成立以後,整個電影屆還會視其為敵的人反而就只有跟他年紀差不多的愣頭青了!”
“原來如此。”李在斌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其實想想,何止是學閥和財閥,教閥他也處理的不錯……”
“《熔爐》嗎?”宋康昊面露恍然。“這部電影差點沒把光州的教會給弄垮……所以說我們這些人是願意服氣他的,別的暫且不講,這種電影想要拍出來是要頂著何等巨大的壓力?可一旦拍出來,就是一筆足以讓我們這些人保持尊重的巨大砝碼!”
“也是讓那些宗教人士畏懼的巨大砝碼。”李在斌繼續說道。“他用這部電影證明瞭自己面對宗教時的巨大戰鬥力……可與此同時,他又向西江大學和東國大學分別捐贈了一百億韓元,一打一拉的……從那之後,我覺得韓國的宗教人士就基本上絕了跟他作對的念頭。”
宋康昊心中微微一動:“李社長到底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們這位老闆蒐集就差一個政治派閥來練手了!”話到這裡,李在斌嗤笑了一聲。“只要能當眾踩一腳政治派閥卻能全身而退,那他就徹底超脫了,就再也沒人敢無視他!他就能真正成為這個國家背後理事會裡的一個理事了!”
“你確定他能踩得動嗎?”宋康昊心裡突然有些緊張。
“為什麼踩不動?”李在斌繼續嗤笑道。“宋老師不要太看得起那些政客……我沒有貶低你政治偶像的意思,我是說在韓國,如果一個人能夠得到學閥的支援,財閥的默許,還有教閥的躲讓……那所謂的政治派閥在他面前也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我剛才已經說了,踩過這一腳,他就是這個國家理事會裡的一員了,到時候未必天下無敵,卻絕對沒人敢惹他了!說不定,他就等著這個機會呢?”
“你是說,有人要倒黴了?”宋康昊本能的想否定對方這種權謀論調,但一張口卻又認可了這種推測。
“就不知道是樸女士身邊的人不知死活,還是您那位釜山老鄉身邊的人不知死活了。”李在斌毫不客氣的答道。“反正,我估摸著得有人跳出來!”
就在這時,金鐘銘辦公室裡的電話陡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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