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知道怎麼辦,就不會專門讓劉仁娜去找你了。”金鐘銘苦笑一聲。“我自己都快被逼瘋了……這麼說吧,孩子們的狀態其實都還不錯,畢竟三個孩子一起玩著,時不時的還有一群從全羅南道拉過來當群演的孩子過來,再加上我們這些人對他們都還比較注意這方面的事情……甚至我都想好了,完全可以讓你以家庭老師的身份來劇組嘛,一個首爾大再到成均館的老師來輔導他們功課,孩子父母不但不會反對恐怕還會很高興……不過現在的問題是……”
“現在的問題是什麼?”聽到金鐘銘有法子讓自己進去劇組照看孩子以後,千昌明的面色立即就恢複到了她一直以來給人的那種從容淡定的形象。
“現在問題是……出問題不是孩子們,而是我們這些大人。”金鐘銘回頭看了看身後燈火通明的學校。“你有法子讓這些扮演性變態和虐待狂的男女演員們來接受你的疏導嗎?那怕是騙過來或者側面的疏導也行……”
“不可能。”千昌明剛剛平靜下來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成年人的心智多成熟?我是來幹嗎的他們一接觸就一清二楚,更何況還有這麼多公司的同事認識我……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他們會很難接受你的疏導的,畢竟劇組這麼多人……所以說難啊!”金鐘銘無可奈何。“還是那句話,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讓劉仁娜去找你?”
千昌明隨即沉默了下來,但是過了一會她又重新開口了:“可是這樣下去不行吧?如果劇組內部真的大面積出了問題,電影都沒法拍攝下去的。”
“我知道。”金鐘銘掏出了褲兜裡的半包煙,然後在周圍到處撒著細細雪渣子的情況下又給自己點了一根。“我拍電影拍了那麼多年,那麼多部,從來沒想過一部電影最難的竟然是拍攝本身……沒有技術限制、沒有資金限制、沒有刷大牌的演員,甚至沒有任何一個理論上會導致電影中斷的情形出現……但是,竟然就要拍不下去了。說到底……影響一個事情進展最根本的東西,還是人心!”
千昌明又沉默了下去,這一次她等著很久都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的看著金鐘銘把手裡的一根煙抽完,然後又點了一根,又抽完,又一根。
“實在不行的話就算了。”金鐘銘放下煙頭後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可以允許電影艱難一些,粗糙一些,允許演員一些情緒上的失常就是了,也允許刪改一些鏡頭……反正大家都盡力了。說到底,還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以為對這部電影有了充足的把握,實際上卻還是小看了它。”
“你知道我一直不說話是在想什麼嗎?”千昌明突然開口了。
“我哪知道?”
“從心理諮詢師的角度而言,我的立場應該是很堅定的。”千昌明如此答道。“那就是不要管什麼電影,我都應該以人員的心理健康為第一目的,所以,照理說我應該同意你剛才的想法。但是,從那天你來我的辦公室找我做了那次諮詢以後,我對這部電影也有了自己的認識……那就是它一定要被認真而全力的給拍出來……拋開那些可笑的政治角力,這部電影本身幾乎是重新還那些聾啞兒童公道的唯一方法。”
“我個人可以就做到。”金鐘銘有些煩躁的隨手拂去了羽絨服上的冰渣子。“一個光州本地的可笑小財團,我跟承文還有清玄打聲招呼就能讓他們破産。”
“我說的是公道。”千昌明嚴肅的重複了一遍。
金鐘銘立即不說話了,但是也沒有起身的意思了,正如千昌明說的那樣,再難也要把這部電影認真而又盡全力的拍下去,現在……對於自己而言這已經是個義務了。但是話說回來,就是這種責任感壓的包括自己在內的劇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就這樣,眼看著眼前的光州在說不清是雪還是雨的朦朧中亮起七彩的燈光,這一男一女兩個首爾大的高材生卻一直幹坐在這個學校前的馬路牙子上,然後盯著這座現實中叫做光州電影中被作家改成了霧津的城市發呆。而那些不知道是雨還是雪的東西落到兩人的衣服上後,很輕易地重新融化、結冰,給衣服套上了一層冰涼的冰制外殼,而這個薄薄的外殼是如此沉重,以至於兩人竟然一直都起不了身。
晚上九點,當蘇小婭第三次來叫金鐘銘回去吃飯卻被他拒絕了以後,千昌明突然活動了一下身子,把自己外套上的冰殼給抖了下去。
“我……回想了一下下午劉仁娜找我時的一些情況。”千昌明竟然開口了。“其實……雖然想不到一些直接有效的法子來應對這種情況,但如果是從側面切入,進行一定程度上緩解的話……還是有一些效果不明的手段的。”
“你講。”金鐘銘臉上終於又有了一絲生氣。
“環境是個對人心理影響巨大的東西。”千昌明頭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後的學校。“你……選擇封閉式的拍攝理由固然讓人沒話說,但是,如果能有一個開放式的拍攝環境,並且讓劇組成員多和外界作交流的話,那一定會對大家的心理狀態有一定程度上的緩解……當然,這只是一個思路,具體舉措和效果要具體來看。”
金鐘銘並沒有直接回應對方的建議,而是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城市:“前輩知道嗎?這座城市裡……教育界、司法界、宗教界、政府公務人員、當地企業、同城的名人、地方媒體……甚至是遍佈著整個城市的普通民眾,他們對我們這個劇組是個什麼態度?更何況……這部電影之所以在媒體上消失,不僅是有著光州地方上以及皿煮派陣營的刻意壓制,其實我本人也發動了力量讓相熟的媒體不要介入,同時還阻攔了保守派陣營的插手……因為我不想讓這部電影在還未完善的時候就成為政治對抗的武器……那樣就太可悲了!最起碼……得在藝術還原上做到問心無愧吧?你剛才說的……是公道這兩個字?”
“我的意思是……”千昌明略顯艱難的答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把劇組敞開對外,但卻只接受這座城市的非難和無禮,而不讓你身後的政治力量介入呢?”
“那樣會讓劇組陷入到另一種困境。”金鐘銘冷笑一聲。“有些人,僅僅是看到之前女主角選拔時遇到了一些問題,就迫不及待的想搞點事情……這個就不多說了,我只想說,有些人太過於愚蠢和短視,那怕是稍微傳遞出來一點軟弱的暗示,那他們就會上蹦下躥,更何況是單純放開手卻不反擊呢?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猜這所放寒假的學校到時候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很精彩。”
“鐘銘……你沒懂我的意思。”千昌明嘆了口氣。“從一個心理諮詢師的角度我不該對人心進行多餘的分析和……研究的。但是,以現在劇組的這種情況而言……如果他們又感覺到了來自於外界種種惡意的話,那說不定反而會因此更加強硬和認真起來,有些不必要的心理問題說不定就會被壓制下去……這是人之常情。”
金鐘銘去掏煙的那隻手直接被定格在當場。
“我進去吃飯了……餓了半天了。”千昌明艱難的站了起來。“希望你們片場的盒飯味道不錯。”
“要是……情況失控了呢?”等到對方走到學校門口時,金鐘銘忽的一下回過了頭問道。“假如放開了……讓這座城市敵視我們,會不會反過來擊垮劇組的各位?”
“這就要看你的水平了。”千昌明頭都沒回的走進了學校。“要是你有本事在適當的時候隨時終結這座城市的惡意攻擊……那想怎麼敞開大門就怎麼敞開大門。”
金鐘銘回過頭來依舊坐在那裡,良久,他才有些哆嗦的把煙盒中最後一根煙給點著了。
不過這次他一口都沒抽,而是盯著這支煙自己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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