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午飯時,楚賀年有一個時辰的用飯和休息時間,他會利用這個時間,看一看手底下的人送來的,被他派人監視的人的最新訊息,這些訊息被寫在細帛上,看過既毀,十分方便。
數十個捲成細卷被裝在竹管裡的細帛上,事無巨細地記錄了所有人從昨日夜裡到現在的一切言行。
他先看的忠武將軍魏靖亭——他的人不敢太接近將軍府,監視起來也最是不容易,以至於訊息模糊不定,所以楚賀年總是最先看有關魏靖亭的訊息。
然後再看荊陵侯司馬玄的,接著就是看與堂弟沈去疾有關的訊息……咦?怎麼沒有沈去疾的訊息?
楚賀年心裡咯噔一下,他嘩啦一聲攤平面前放著的所有小竹管,終於翻找到了上面寫著“沈”字的竹管。
長舒一口氣——呼,嚇他一跳,還以為……
隨著楚賀年把裡面的細帛展開,他的臉色愈發不好,他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終於堵到了他嗓子眼——細帛上寫著監視沈去疾的人失蹤了。
楚賀年一把火把今日份的細帛燒了個幹淨——沈去疾,你終於先動手了啊!
楚賀年飯都沒吃,立馬跑去向自己的上司請了假,他邊派人去通知馮半城那個蠢貨動手,邊乘著馬車直接跑去了與長公主府一街之隔的駙馬府。
若沈去疾是昨日夜裡動的手,那麼到現在為止,自己已經萬事都遲沈去疾一步了……
楚賀年來到駙馬府後,駙馬府的管家說韓駙馬被長公主府的人請去了,說是長公主找駙馬有事相商。
楚賀年急忙追問管家到:“駙馬爺出去之前沒有留下什麼話要管家您轉述給下官嗎?”
管家搖頭:“回大人,我家駙馬未曾給楚大人留下只言片語,長公主府上次來人相請還是因為過年之事,長公主今次突然要見我家駙馬,我家駙馬自然是高興著去了,楚大人,有何不妥嗎?”
楚賀年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腦門上,官帽都被他自己拍歪了——噫籲!韓駙馬你這個蠢豬啊!
千裡之堤,將潰於蟻xue啊!
不行,不行,不能這樣輕易放棄了,有本事斂財卻沒辦法消受,那豈不是太虧?若是就這樣輕易放過沈去疾,那楚家就真的做不成皇商了!那些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豈不是要拱手讓於他人!
駙馬府的管家還想同楚賀年說什麼,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楚大人提著官袍,毫無體統地跑走了。
楚賀年的馬車前腳剛從駙馬府門前離開,一個商人打扮的男人,就牽著一匹馬,從某個角落裡出來,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
馮半城在收到楚賀年的訊息後,頓時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高估了楚家的這位小大爺。
楚賀年這個書生簡直是蠢透了——人家沈去疾早就不聲不響動手了,你竟然現在才察覺到嗎?
呵,難怪盛極一時的楚家會衰落成如今的這個模樣,原來全都是因為子孫不中用,呵呵,那麼,自己接手楚家的生意,成為下一代皇商,簡直成了命中註定的事情!
只要自己趕緊找到還身在京城的沈有利,從沈去疾的老窩裡動手,不信那狐貍崽子不敗……
外面的這些陰風詭雨自然吹不到魏長安這裡,她一覺醒來後,身邊早已沒了沈去疾的身影,甚至就連沈去疾留下來的氣息,都也已經淡去了。
她今日起的有些晚,方在屋裡洗漱收整好自己,連口水都還沒來及喝,楚家三夫人衛氏就已經派人來請,將魏長安請來了楚老爺這裡。
“三嬸。”進了屋,魏長安恭敬地給衛氏福禮,她眼睛一瞟,發現三嬸之子楚遂年的夫人、小妾以及兩個小女兒竟然也都在。
昨日夜裡到今天一早,從沈去疾的表現,再結合現在的這個情況,魏長安就算什麼都不問,也已經明白了一二。
“長安,你隨我進來,你翁翁他好像有話要對你說。”衛氏起身過來,拉著魏長安的手,同她一起進了楚老爺的臥房。
“爹,我把錦年他媳婦帶來了,您有話就說吧,我就在門外,有事您讓晉姑姑喊我。”說著,衛氏在魏長安的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就轉身出去。
魏長安朝站在病榻旁的晉嬤嬤欠了欠身,而後給躺在病榻上的楚老爺屈膝福禮:“翁翁,孫媳長安給您問安。”
幾日不見,楚老爺的病情好像更加嚴重了,他躺在那裡,側著頭,半眯著一雙混濁不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魏長安,也不知道是清醒著還是痴傻著。
“魏少夫人快快起身吧,”旁邊的晉嬤嬤突然開口,聲音似乎有些難以抑制的哽咽之感。
她朝圓桌前指了指,低聲說道:“您坐吧,老爺清醒著的時候,給老奴囑咐了一些話,要老奴轉述給少夫人聽。”
魏長安聽話地在圓桌前坐下,與晉嬤嬤隔著五六步遠的距離,眉目沉靜:“晉嬤嬤,您說吧,我聽著。”姓沈的不在,自己一定幫她應付好這裡。
晉嬤嬤沒有說話,只見她在楚老爺的病榻前半蹲下身,頗為吃力地將病榻前的腳踏緩緩挪開了。
好像知道魏長安要過來幫自己似的,晉嬤嬤背對著魏長安,邊吃力地挪著腳踏,邊說:“少夫人您坐著別動,這是老爺交代老奴的事情,自該由老奴親手來的……”
魏長安只好坐回凳子上,靜靜等著。
挪開腳踏,掀開腳踏下面正中間的那塊木質地板,晉嬤嬤從木板下抱出來一個精緻的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