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子是沈去疾大伯父楚伯鼎的乳名,幾十年沒人叫過了,致使當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根子他娘是誰?
“老爺,紅包在這兒呢。”旁邊一位同樣頭發灰白的婦人,將兩個紅包遞給楚老爺——婦人不是根子他娘,是根子他娘、沈去疾的祖母當年的陪嫁丫鬟晉嬤嬤,前幾年楚夫人過世,晉嬤嬤如今負責照顧楚老爺的飲食起居。
楚老爺接過紅包,眉眼彎彎地同沈去疾和魏長安招手:“小錦年,小餘年,過來,翁翁給你們兄妹倆發紅包了……”
沈去疾和魏長安同時一愣。
旁邊,一個衣著華貴裝飾不俗的中年女人,突然揚了揚手裡的帕子,大聲到:“哎,都還愣著做什麼?人接回來了,咱們就該入席了,走走走,移步院中,咱們開宴啦……”
翁翁的情況,比自己知道的,要嚴重多了,沈去疾偏偏頭,不動聲色地看了魏長安一眼——她眸中深藏的痛意,天底下只有魏長安一人能看懂。
……
既是宴,歌舞酒樂就必少不了,楚家人口眾多,男女分而宴,沈去疾被那幫嫡庶遠近的堂兄弟鬧著,沒有注意女眷這邊,結果沒一會兒的功夫,魏長安就被人灌趴下了。
看著魏長安醉酒倒下,酒興正濃的一眾女眷們哈哈大笑起來,笑言小二爺屋裡的是個沒酒量的,卻是沒一個人說要把魏長安扶起來送去休息的,就任她這麼趴在桌子上睡覺。
“二哥,二嫂好像醉了。”楚遂年撞撞沈去疾的肩膀,低聲提醒。
沈去疾不甚在意地朝女眷那邊瞥了一眼,眼角一眯,隨口到:“酒量不好還吃成那樣,該著,咱們樂咱們的,別管她……”
又吃了幾盞酒後,醉醺醺的沈去疾在沈盼給自己倒酒時,伸手扶了一下沈盼的手腕,斟好酒,沈去疾又顛三倒四地起來與人吃酒,燈盞照不到的黑暗裡,有人得了命令,手腳麻利地辦事去了。
初來楚家,不得不萬事小心。
“半城表哥?半城表哥在哪兒?”酒吃得舌頭都變大了的沈去疾,舉著酒盞,晃悠著淩亂的步子,四處尋找馮半城:“半城表哥你出來,我,我……弟弟給你道歉來了啊!……半城表哥?我道歉……”
“臭小子,半城今兒沒來!”楚伯鼎從位子上站起來,眼看著沈去疾要摔倒,急忙命令旁邊的丫鬟到:“快,快點扶著,扶著小二爺!”
腳步踉蹌的人被柔弱的丫鬟扶住了胳膊,沈去疾順勢在俊俏丫鬟地臉上捏了一把,一臉痞色之態:“宴酒美人,此生何求呀!”
“老三,你侄子跟你一個德行啊!哈哈哈哈……”楚伯鼎也不阻攔,只是指著沈去疾哈哈大笑。
見楚伯鼎如此開懷,下面的一眾子侄也跟著開懷大笑。
同樣醉醺醺的楚三爺楚叔鼎放下手中酒盞,四下看了幾眼,瞅準了一個模樣水靈的丫鬟,起身就過去把人扛到了肩上,邊往外走,邊說:“侄子比不上叔逍遙呦……”
那邊的沈去疾還在鍥而不捨地挑逗丫鬟,楚叔鼎唯一的嫡子楚遂年黑著臉坐在凳子上吃悶酒,而楚家的小大爺楚賀年,也只是安靜地坐著,任一幫堂表兄弟過來勸自己吃酒。
一切看起來都沒什麼不一樣。
楚伯鼎的臉上極快地浮出一抹豔羨的神色,只是這個表情,在旁人發現前,就被他的哈哈大笑給掩飾了:“今晚過後,三爺房裡添新人了,遂年,你又多了個小娘哈……”
楚遂年的臉,更黑了。
……
散宴後,醉成一攤泥的小二爺被人送回住,沈盼把送人的下人打發走後,沈去疾就趴在一塊大石頭旁,扛著心肝脾肺腎都被吐出來的沖動,惡狠狠地吐了一回。
沈盼給沈去疾拍背:“大少爺,我去尋些解酒湯來……”
“不用……”沈去疾吐到腳軟,她一把拉住沈盼,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旅途勞累,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今夜不必值守。”
放心不下的沈盼最終還是被沈去疾趕走,她長長地嘆口氣,覺得嘴裡竟還有苦膽的味道,混雜著酒氣,惡心極了。
還記得那夜答應魏長安的話,這次,沈去疾沒有回主臥,她在院子裡隨意洗漱之後,乖覺地在外屋的矮榻上和衣睡下。
連日趕路,又被灌成這樣,沈去疾躺在梨花木的矮榻上,睜開眼,眼前分明有一片星星在圍著她轉,閉上眼,天旋地轉腦袋更暈。
親娘啊,京城的酒,真勁兒!
後半夜,醉酒難受的人一個翻身,動靜頗大地從榻上滾到了地上,驚醒了睡在裡間的魏長安。
“你真吃醉了?”魏長安披著件衣服,端著盞燭燈走出來:“你自己爬起來,我給你倒水喝。”
頭矇眼花的沈去疾乖乖地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乖乖地坐回矮榻上,等著魏長安倒水給她喝。
喝了水,心裡終於舒坦了一點,沈去疾半靠著魏長安,同她咬耳朵到:“罵我,大聲罵。”
“???”魏長安撤回身子,詫異地看著醉意未消的沈去疾,片刻後,她便明白了沈去疾的意思。
楚家小二爺住的屋子裡登時就熱鬧了起來。
先是幾聲爭執,然後是嚷罵,最後伴著打砸東西的聲音,一併噼裡啪啦地從屋裡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