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年做下來真是累了,安格豐想靠岸停泊休息一下,另一方面也是受好友之託,回國幫個忙,順便重溫一下這片離開多年的土地。
一通電話講了快半小時,結束之後安格豐終於有空看一下窗外景色,竟然還在高架道路上,他若無其事開啟手機導航,不用半分鐘就知道自己被司機當冤大頭,繞路不知繞到哪裡去,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用中文說:「師傅,麻煩前面交流道下去後右轉,到十字路口再左轉,你要是不知道路我告訴你。」
司機被戳破伎倆也不覺得怎樣,嘻嘻哈哈唐塞幾句「現在走這裡不塞車,看似繞了點路,但可省時間呢。」,都他媽過了晚上十點鐘哪裡還塞?安格豐冷了臉色不想搭理,想想十年過去有些東西會進步,有些仍然沒提升。出租司機也不再自討沒趣,按照指示下了交流道,沒五分鐘便喊了聲:「到咧!二百塊!」
就這樣剛剛才在機場換的新鈔立即沒了兩張,安格豐車門開啟一雙腳跨出去,發現不太對勁兒,「師傅,你怎麼停在十字大馬路口?我給你的地址是小區小別墅。」
「那邊彎進去我車子不好繞出來,很近的,你從這裡走進去再拐個彎就到了。」司機抬起胳膊在空中比劃兩下,掃一眼架在冷氣口的手機螢幕,催促道:「老闆,行李麻煩先拿下去,我這兒還趕著接單呢。」
安格豐別著悶氣把行李箱拖下車,站在十字路口環顧一圈,無奈又認命地把手機拿出來,順便感嘆這世代科技比人靠譜,只要花個幾秒鐘定位不用看人臉色…等等!您已在目標位置?這什麼意思?我明明在大馬路旁啊!
好吧,當科技也不靠譜的時候又得回歸靠一張嘴了。
晚間十點多的馬路上沒什麼人,安格豐拉著行李箱沿街走了一段才在公車站牌下看見一個等車的人,從側掛的書包還有橫條運動褲看來應該是個學生,高高瘦瘦,直覺是高中的年紀,正做著全天下等公交車的人都會做的事刷手機。
「抱歉請問一下,你知道這小區怎麼走嗎?」他指了指紙條上的地址,客氣地提問。
對方刷手機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快速地上下掃瞄安格豐兩眼,確定來者不是什麼可疑人士後才低聲說:「地址我看看。」
安格豐往前湊了湊,在對方低頭看地址時注意到這孩子有顆顏色繽紛的腦袋,僅憑公車站牌亮度不夠的廣告燈箱,都能看出來東一撮藍色西一撮紫色的染發,現在國內學校風氣這麼開放啦?這該算是社會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哦,從旁邊這條街進去,第二個路口有根路標那兒右轉就能看到了。」對方聲音有著剛經歷完變聲期粗糙低啞。
「你是說走進去後的第二個路口?」
「對,」對方頗熱心地領他到街口,指著不遠處的路標杆子,「那根路標旁邊右轉進去。」
「好的好的,謝謝你。」安格豐道謝的話還沒講完,對方已經快速轉身擺擺手,邁步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
都這個時間了任誰都想快點回家,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終於找到落腳處的安格豐尤其能夠理解,他拉著行李箱往剛剛那學生指的方向走不到五步就急著掏鑰匙,依照平日習慣鑰匙跟皮夾都是放在外套左邊口袋,安格豐一把摸到鑰匙,….那皮夾呢?
他下意識往右邊口袋一拍,也是空的,這他媽的…是被扒了!
安格豐反應極快的退回街口,轉頭一望,剛剛那學生已經走出去十幾二十公尺,聽見腳步聲略側過頭用眼角往後邊兒一瞥便拔腿狂奔,這下安格豐不用問就知道皮夾是給誰扒走了,他直接追上去,大喊:「小偷!把我錢包還來!」
他慶幸自己選了一雙舒適的跑鞋搭飛機,也慶幸自己平時沒少鍛煉,既使對方是個年輕小夥子他也有把握可以活逮,開玩笑,要偷東西也得看你有沒有本領偷!
然而事實上卻不如預期的這麼順利,對方還真能跑,幾分鐘過去了速度一點都沒掉,但安格豐也絕非省油的燈,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長年的訓練可不是假的,他們一前一後沿著公園圍牆外的人行道上追逐,安格豐慢慢地把十幾公尺的差距拉近到五公尺、三公尺、二公尺,就在伸手可及的當頭,對方突然一步蹬上路邊的鐵制行人座椅再縱身一跳,直接扒上梧桐樹橫叉出來的枝幹,像只猴子似的搖來晃去,擺蕩的程度越來越大,最後順勢一晃越過公園圍牆,翻進公園裡面跑走了。
乖乖,這跳躍能力跟協調性真不得了。
安格豐支著腰喘氣,深深體悟到職業病也是一種病,錢包都被偷了還想說對方的運動條件好,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算了,往好處想,那個皮夾裡只有外幣跟剛換的一些錢和幾張卡,損失不大,就當作是問路的小費...還真他媽的貴,好在那小鬼指的路是正確的,安格豐總算是到達他在這城市裡的家。
在此同時,十分鐘前翻過公園圍牆的伍少祺壓根不敢懈怠,又跑了好長一段才漸漸停下腳步,扒了這麼久第一次遇到這麼會跑的,逼得他得拿出練體操的看家本領才逃過一劫,還要慶幸沒吃晚餐身輕如燕,要不然真沒準會被抓到。
這一耽擱回到家已經過了十一點,開啟家門,一陣濃厚嗆人的酒氣撲鼻而來,混雜著嘔吐的臭味,不論聞多少次他都沒辦法適應。
「爸,早上洗完腎晚上就喝酒,你到底有沒有聽醫生說的話?」伍少祺看這一桌或立或躺的酒瓶,氣不打一處來。
「操!你他媽的管起老子來了?」伍享中一拳捶在桌上,酒瓶全體隨之跳動,聲勢浩大,「你臭小子整天見不到人,一出現就這副嘴臉!跟你媽那賤貨一個樣!」
「已經開學了,早上要去上課,晚上要打工,」伍少祺搶下還沒喝完的酒瓶,轉身往水槽把剩下的酒倒光,又倒了一杯水出來放在父親面前,「我整天待在你面前也變不出錢來,學費房租水電醫藥費都要繳,你說怎麼辦?」
「你老子我把你養這麼大你不會想想辦法?」鼻涕口水齊齊在伍享中的臉上亂流,他枕著胳膊倒在桌上,另一手伸到兒子面前攤開掌心晃了晃,「拿點錢來,醫生說要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