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武嶽被槍斃後的第四天,在經歷了人世間最為殘酷的生離死別後,姚冰終於要離開這個讓他倍受折磨、傷心委屈的地方了,他要去監獄服刑了。
這天早上,姚冰收拾好被褥、簡單行李,在對號裡人一一道別後,姚冰又去了溫室大棚。老趙看見姚冰進來,顯得很驚訝。武嶽等人槍斃的事,在看守所已是人盡皆知。他扔下手裡的活,來到姚冰身邊,“小姚,想開點,本想去看看你,可你知道,我進不了你們監區的。”老實巴交的老趙,神情扭捏的寬慰起了姚冰。
“沒事!一切都過去了……老趙,我今天要下隊了,特地來和你告別一下。”姚冰落寞的低聲說道。
“是嗎?……這麼快?……”老趙臉色一沉,吞吞吐吐的說道。
“奧!……”接下來,兩人便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那我走了,有機會再見吧!”姚冰見老趙無語,打破了沉默,然後轉身欲走。
“小姚……”老趙連忙叫住姚冰,說道:“有句話你也別嫌我囉嗦,你是一個很懂事的娃娃,骨子裡是個好人,我能看得出來。等以後出來了,一定要走正道,我是個窮受苦的莊稼人,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我知道,混社會的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看著老趙眉宇間的嚴肅認真,姚冰的心裡很難受。以前也有人給他講過類似的話,可他都是不以為然。然而此時此刻,當這樣的話從一個目不識丁、飽經滄桑的老農嘴裡說出來時,他卻分明感受到一種隱隱的痛,遍佈他的全身。在這之前,他還一直洋洋自得的認為,他跟老趙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甚至是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自己高高在上、一呼百應,而老趙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一輩子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不知道“路虎”,不知道“勞力士”。可是現在,他從老趙的話中,分明聽出了鄙視的味道。這個樸實的中國北方農民,他可能不懂什麼叫做“精神財富”?但他確實自認為比他姚冰高出一截,他應該能稱得上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而他姚冰呢?
“知道了!老趙,保重!”姚冰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剛走出兩步,身後傳來老趙悽哀的聲音,“回來記得去我家,我給你殺雞宰羊……”
“奧!知道了!……”姚冰應著聲,走出了大棚。
出了大棚,在袁所的帶領下,姚冰扛著行李出了監區大樓。在看守所大院裡,三四十個準備下隊的犯人,早已列隊等候在那裡。民警挨個點完名,然後每兩人一副腳鐐,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出了看守所大院。臨走,姚冰回頭看了袁所一眼,說道:“袁所,謝謝這麼長時間的照顧,我會記住的!”
袁所揮揮手,表情也顯傷感,“去吧!爭取早日減刑,早日回家!”
隊伍慢慢挪出了收押大廳,姚冰他們登上了一輛藍白相間的警用大客車。客車駕駛室與車後排座位用鐵柵欄隔開,兩個持槍的武警站在過道之間,大聲說道:“都聽著!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說話!”說完,幾輛軍警車夾著他們的大巴車駛出了看守所大門。
姚冰坐在窗邊,將頭倚在視窗的防護欄上,一臉惆悵的盯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公路兩旁,大片金黃的稻穗,沉沉的耷拉著腦袋;一條清澈的水渠兩岸,碧綠而嬌嫩的野花、野草正迎著風翩翩起舞;幾個光屁股的小孩,嬉笑著相繼“撲通撲通”的跳進水裡;目光再放得遠些,明鏡一樣的幾片水域,熠熠閃著耀眼寧靜的光……
人到底是脆弱的動物,而且越是敏感、自尊的靈魂,越能感知自己的脆弱。看著眼前恍如隔世的美好,姚冰的心裡就如同一隻徐徐上升的氣泡,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破碎,讓他落淚。陽光透過玻璃,暖暖的照在他的臉上,卻絲毫照亮不了他內心黑暗的荒蕪。這美麗溫馨的家園;花花綠綠的人群;幸福心酸的街巷;以及他的愛恨情仇、血淚榮光,都隨著車子的移動,統統甩在了身後。
中州市距離省城南江市170餘公裡,車隊在高速公路上疾駛兩個多小時後,緩緩的駛進了南江市區。軍警車響著警笛,引領著車隊在行人詫異驚懼的眼神中,一路七彎八拐,最終停在了南江郊區一座戒備森嚴的黑色大門前。
車子停穩後,車上犯人全都伸長了脖子看著窗外。透過玻璃,姚冰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黑色的大門高寬約五米;大門頂部的高牆上,鑲著幾個金黃的大字:“南江市第一監獄”;大門口的哨崗裡,筆直的站著一個持槍的年輕武警;青磚砌成的監獄大牆,在姚冰眼裡,就如同古代“城牆”一般固若金湯、無邊無際;“城牆”上電網森森、哨崗林立。一隊持槍的武警,正好整齊的從牆上經過,走在最後面的一個武警手裡,還牽著一條德國牧羊犬……
“唉……”姚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監獄啊!……我終於是來了……”以前在外面時,他老是聽別人講起過,監獄是如何如何陰森可怖。沒想到,瓦罐不離井上破,自己終將也是來了。
門口執勤的武警檢查完手續,又用對講機請示了一遍後,按下電鈕,鐵門緩緩的開啟了。車隊進入鐵門,彷彿進到了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裡。左右、頭頂皆是巨大的鐵絲網,面前又是一道鐵絲網大門。大門口有個值班室,兩個腰間佩著手槍的監獄司法警察,又檢查了一遍手續,才允許車隊進入。
車子再次動了起來,行駛在監獄內寬闊的林蔭大道上。道路兩旁,是高大挺直的白楊樹;白楊樹以外,便是一望無際的農田;農田裡種著玉米、水稻等已經快成熟了的農作物,其間還時不時能看見幾座水塘。這個監獄到底有多大?姚冰在以後的幾年裡,始終也沒有徹底弄清楚。好奇的他,有一次在心血來潮、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從這頭跑到那頭,竟然用了整整一個小時才看見監獄大牆。
車子緩慢行駛了大約十來分鐘,道路的左邊,一座四層高的樓房進入了姚冰的視線。樓房依舊被高約四五米的鐵絲網包圍著,鐵絲網頂部還有一米多高的環形鐵絲網摞在上面。車輛在這座建築物大門口停了下來,大門的頂端寫著:“南江市入監大隊”幾個金燦燦的大字。這時,只聽得車上的武警大喝一聲:“全體下車!”
車上的人聽見命令,幾十個人挪著碎步,笨拙的下了車。看押民警給每人解下腳鐐,脫掉黃馬甲,然後開啟行李廂,讓每人取出自己的行李。當入監隊大門開啟,看守所民警念著名字將犯人移交給大門口值班室裡的監獄司法警察,並做完交接手續後,武警、民警的押解任務算是大功告成,他們鑽進汽車,調轉車頭,消失在了空曠的監獄內。
姚冰等幾十人呈三列橫隊站在入監大隊寬敞的操場裡,腳下是各自的行李。這時,三四個警察站在隊伍前面冷冷的打量著眾人。其中一個四十來歲的細高個一級警督,邁著方步巡視了一遍眾人,然後站在隊伍正前方,開始了高聲講話:“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王,是南江市入監大隊大隊長。從現在開始,你們或長或短的服刑生活算是正式開始了。入監隊!!!好比部隊的新兵連,是給你們教規矩、上籠頭的地方。你們至少要在身後這棟大樓裡待上兩到三個月,直到某一天,省監獄局根據你們各自的情況,把你們分到南江市或是其他市縣監獄服刑。需要強調一點的是,在以後的每時每刻,你們必須要按照《服刑人員行為規範》來要求自己。必須要牢牢的記住了!!!你們是什麼人?勞改犯!你來這裡幹什麼來了?接受強制性勞動改造!這是什麼地方?國家的刑罰執行機關——監獄!以後誰要是違反了“規範”內容,那就對不起了,我有一百零一種辦法整治你們。人性化管理,是針對人的。針對畜生,我就用對待畜生的辦法。下去之後,必須都把“規範”背會了。”
警察訓完話,又開始了逐一搜身,清查違禁品。當一個年輕的警察翻弄姚冰的行李時,發現被子裡竟裹著兩條中華煙。警察抬頭瞄了姚冰一眼,順手將煙遞給了身後走來的王大隊。
王大隊手裡拿著香煙,異樣的眼神打量著姚冰,說道:“監獄是禁煙的,按照規定,香煙沒收。叫什麼名字?”
“姚冰!”
“犯什麼罪?判了幾年?”
“包庇罪,八年。”
“奧,知道了!”王大隊點著頭,又對旁邊的警察說道:“把這個放一樓,待會把他的判決書、檔案袋給我送辦公室。”
檢查完行李,姚冰等幾十人同案犯分開,被分成四列,然後每層樓分到一列。姚冰抱著行李,穿過一道防盜門一般的樓梯入口鐵門,經過三兩間警察辦公室,又是一扇防盜門開啟後,才進入到監區走廊大廳。
大廳有一百平米左右的面積,南北兩牆四扇大窗戶,亮亮堂堂、一塵不染。腳下的白色地板磚幾乎能倒映出人的影子。走廊裡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影,十來個監室鐵門緊鎖,隱約可以看見若幹個鐵門柵欄上趴著幾個光頭在斜著腦袋窺視著姚冰他們。
這時,從最近的一間監室裡出來三個身著囚服的犯人。囚服呈藍灰色,上衣胸口和後肩部位都是藍白相間的條紋,褲腿中縫也是一道條紋,腳上也是統一的藍色囚布鞋。他們來到姚冰等人面前,在兩個警察的指示下,又準備要檢查行李。
一個四十來歲的圓臉矮胖犯人,胳膊上一個巴掌大小的綠色臂章上寫著“統計員”三個字,其他幾人的臂章是“監督崗”或“值星員”字樣。姚冰知道:監獄的管理方式是“以犯管犯”。顧名思義,用犯人來管理犯人。“統計員”最大,協助警察管理整個走廊一百多號人的內務衛生、勞動紀律等等各方面的情況。一般都是社會上比較有威信的人才能擔任,否則難以服眾。“統計員”以下,設有每個組組長,即“值星員”。組長協助“統計員”管理每個組十幾個人各方面的情況。其次還有“值班員”,即“監督崗”三五個人。他們每天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負責監督走廊紀律衛生、傳達警察指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