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撞擊在檀幕之上,力氣並未被化解,只是掉了個頭,往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沐馮一把將地上的瓷瓶抓起,才站直身子來,便感覺到一陣寒氣向他的脖頸位置猛烈襲來。那麼快,那麼狠,沒有給他一絲反應的機會。
榣音匆忙地趕到劍室,只見到兩三個剛入劍室的弟子。他們迷茫地看著焦急的榣音,說道:“將幹修士和邪莫修士帶著師兄們上山了,我這就給他們傳訊息。”
結果新進的弟子在劍室裡裡外外翻了許久,都沒找到和山上聯系的傳音符,看得榣音更加焦躁難安。她無奈地說道:“我直接上山去了。你們若找到了傳音符,就說墨派有兩名大乘修士和十幾名中乘修士已經到載天山腳下,要強行救墨王出來,叫他們趕緊派人去支援。”榣音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榣音從來沒有覺得上山的路途那麼長,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三步並作兩步,一口氣也不曾喘過就到了半山。她還思索著,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召集足夠多的弟子下山,剛抵達載天山門柱,就驚奇地發現,演武場上一排排一列列站滿了載天山的修士。他們神情嚴肅,像一樁樁人形石頭一樣,齊刷刷地面向載天山大門正對的正殿,一言不發。
正殿緋紅的殿門大大敞開著,殿裡同樣聚集了許多人。榣音勉強能分辨出四大長老和八大堂堂主的身影,她能感覺到那裡無比凝重的氣氛。榣音不願多想,她穿過死寂的演武場,邁上正殿前的階梯,對她來說,現在青望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千月風風火火地趕到載天山下時,墨王和青望還為了女媧壺而僵持著。墨王的修為高過青望,青望對女媧壺的熟悉程度又勝於墨王。女媧壺因為這兩個男人執著的爭奪,懸在空中急劇地顫動著,壺口的靈氣有時汩汩流出,有時連一絲影子都看不到。女媧壺設下的結界若隱若現,困在裡面的人已經都站了起來,他們聚在一起,緩慢地往結界的邊緣挪動著。
另一邊,司澤不止一次地趁著英陸進攻的空隙朝墨王高聲喊道:“殿下,載天山的弟子快要來了,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千月自然也聽到司澤的話了,她將臉上的面紗扶了扶,又將頭上包著的頭巾重新系緊,只露出一雙桃花眼。明亮的雙眼中映入那個與青望較勁的人的身影,千月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
千月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嘴角微抽,她隱約記得這人曾畫過一張詭異的自畫像給她,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確實將那木珠構成的模糊印象和麵前這人重疊起來了。早知如此,她就不會好奇這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了,這一趟她應該也就不會來了吧。
千月再不遲疑,她跑到墨王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閉眼。”
墨王感知到了千月的到來,他還在猜測她的身份,千月已經毫無顧慮地奔跑到了他跟前。墨王鬼使神差地沒有用內力將她震開,還認真地思索起她為何會說這麼突兀的兩個字。不過千月也沒有給出任何解釋,她又往女媧壺的方向靠近幾步,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根鐵絲似的東西。千月站定,她右手抬起,手中的鐵絲直指女媧壺。
青望也注意到了這個剛到的女人,此刻他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舉著鐵絲的手。他想,女人的目的一定是女媧壺。果然,千月捏著鐵絲端部的手指慢慢放鬆,鐵絲如疾風般飛向女媧壺。女媧壺四周靈氣充沛,不停地流轉,鐵絲在空中飛舞的軌跡也不再筆直,而是圍繞女媧壺起起伏伏地波動著,卻也彎彎繞繞地接近著。
最後,鐵絲終於觸碰到了女媧壺,卡在女媧壺壺蓋與壺身的縫隙之中。青望疑惑不解,女媧壺的靈氣似乎並沒有被鐵絲幹擾,他對女媧壺的控制也沒有絲毫減弱。但青望依舊沒有半分鬆懈,凝視著那根像是被女媧壺吸住的鐵絲,直到鐵絲發出的炫目的強光。強光又如白日墜地,將青望眼前的一切吞噬,只留下一片火熱的金色,燒灼著他的眼睛。
青望頓時閉上雙眼,一陣嗡嗡的聲音綿延不絕地響起,萬物都在旋轉。青望站立不穩,趴伏在地。好不容易剋制住胸悶和惡心的感覺,忍著焦灼之感重新睜眼,卻發現世界白花花的一片,偶爾有幾個黑點出現,還在不斷地晃動。他直接幹嘔起來。
青望還不想認輸,他想繼續催動女媧壺,卻發現一時竟記不起真仙傳授的口訣是什麼了。
頭疼欲裂,青望雙手抱著頭,半跪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的雙手撫上他的後背,榣音婉轉悠揚的說話聲終於壓過了他耳邊嗡嗡的鳴叫:“三哥,沒事了。”
青望遲緩地抬起頭,急切地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墨王和他的人呢?”
榣音猶豫了一下,誠懇地說道:“他們都已經走了。四大長老已經派人去追了,不過估計是追不上了。聽英陸修士說,你們方才是被強光所傷,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眼睛還看得清嗎?”
青望皺起眉頭,冷靜地說道:“追不上也罷。華霄和沐馮現在都在王宮嗎?你讓華霄把沐馮看緊,沐馮一定知道墨王的舊部都是什麼人,我們可以靠他找到墨王。”
榣音半晌沒有說話,青望困惑不解,勉強睜開眼,榣音熟悉的臉龐只是模糊的一片,分辨不出神情。只聽榣音嘆了口氣道:“三哥,二哥死了。”
青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懷疑地問道:“榣音,你剛剛說什麼?”
榣音還未回答,青望感覺到懷中有東西在震動。他從衣襟中掏出傳音符,交給榣音:“應該是田生的來信,你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榣音接過傳音符,展開念道:“我們在壽南村的水潭中發現了神農石,疑有妙手回春之功效。”
青望驚愕不止,連忙說道:“田生能恢複如初,可能與任風一點關系都沒有。你馬上傳信給田生,讓他們那個什麼神農石帶回來,給父王醫治。”
這次榣音沒有停頓,平靜地答道:“三哥,不必了。父王也死了。”
青望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清晰起來,還是那片沒有山,也沒有城的廣闊的天地,只是現在,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了。青望心中酸楚難忍,他敬重的父王死了,他視為對手的兄長也死了。兩人的溘然長逝或許會為剩下的人帶來寧靜,又或許這只是另一番波瀾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