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陸不解:“那她不怕那群匪徒又找到她,對她做什麼嗎?”
招吾答:“我也這麼說的啊,她說不用我操心,然後轉身就走了,一句正式的道別都不說,簡直是沒有一點留戀之情,我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啊。”招吾說完,失落之情溢於言表,彷彿英陸若是再不安慰他的話,他就要心碎了。
英陸啐了一聲,狠狠地說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有沒有,感覺到,這附近,有大乘修士,出現過?”
招吾見英陸咬字咬得那麼用力,知曉他有些暴躁了,連忙嬉皮笑臉地說道:“沒有,沒有。反正我沒發現。”
英陸很是疑惑,自言自語地說道:“那就奇怪了?難不成那金光真的只是星子隕落而已?”
招吾猛地一拍英陸的肩膀,說道:“你這人,看事情就是膚淺得很。這天地間奇異的事情多了去了,會發光的更是不少,螢火蟲,迷谷樹,你都見過的啊,這麼大驚小怪的幹嘛。”
英陸並不理他,而是皺眉沉思著。招吾繼續講道:“對了,你還不知道吧,聽說千辰閣最近弄出一種會發光的法器,只需一點真氣就能放出光亮,照耀四方。那些不懂修仙的凡人據說也能用,收集些微薄的靈氣,插一根木柄轉兩下也能發光,聽說色澤還不盡一樣。總之十分有趣,我也打算哪天去弄一個回來玩玩。”
英陸回過神來,鄙夷地瞥了一眼招吾,不屑地說道:“一群庸人折騰出來的華而不實的東西罷了。以前千辰閣還不時鑄出幾把絕世寶劍,煉制一些能與仙家媲美的丹藥,如今也就只會這些小伎倆了。”
招吾一聽,連連搖頭:“你這話說的,什麼叫華而不實,還小伎倆呢,你不是還能被天上一閃而過的金光嚇到嗎?那說不定也是天上仙人無趣時用作消遣的小伎倆。而且,依我看啊,那法器能發光照明,雖然用起來麻煩一點,但比火燭什麼的有意思多了。我覺得你啊,就是嫉妒,看那些人日子過得異彩紛呈,你這天天一成不變的,心裡不舒服了吧。我勸你啊,見識開闊一點,這樣才能更大度,更自在。同為大乘修士,我就比你胸懷寬廣得多……”
英陸生氣地打斷招吾,厲聲說道:“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確信沒有大乘修士來過?附近沒有任何異常狀況?”
招吾見英陸的怒火已經壓不住了,他搖了兩下頭,然後又疾風般地離開了。
庭院中的墨王雖然聽不到招吾和英陸的對話,但方才頭頂那道金線他卻是看到了的。他不禁想到,應該是他當日對千月的“偶有所得”太過冷淡,才讓千月憋了一股氣,非要在他面前展示一番,心裡才會舒坦。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叫千月當初說的那麼謙虛呢。
載天山半山上,一間敞亮寬大的房子裡。田生立在房子中間,眼光卻被靠牆的一個高大的藥櫃吸引過去了,此刻正仰著頭認真地打量這個藥櫃。藥櫃是棕黃色的,一丈高,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著三寸高寬的藥匣,每個藥匣中間都貼著白色的布條,一連串地看過去,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田生身旁站著的,是領著他進來藥室的女修士鳶儀。鳶儀也是靈岫堂的弟子,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面目清秀可人,身材嬌小玲瓏。她雖然修為只有小乘,但對醫術和丹藥頗有一番研究,因此夏雲啟將藥室交給了她,由她掌管和打理。
田生還在心裡默默地數著藥匣的數目,辨認著布條上的文字,鳶儀已經毫無預兆地開口了,只是話語中不帶一絲情感:“藥室是載天山上的藥師煉制丹藥的地方。這裡是藥室前院的丹房,儲存著載天山上的全部丹藥,為載天山上的修士提供丹藥。每日有多少丹藥進來,又有多少丹藥送出,一顆一粒,都要記錄得清清楚楚,詳詳細細。丹藥的品種,從誰那裡領取,又分發給了誰,準確的數目,統統都要記在這本丹藥冊上面……”
鳶儀還在平鋪直敘地說著,但是田生早就已經走神了。他剛從刑堂裡出來,還未來得及回靈岫堂換身衣服,就被夏雲啟帶到這裡。
田生努力地回憶了一下,在牢房時,後來青望又來了一次,跟他說了一下情況。青望已經在夏雲啟和刑堂堂主前為他澄清,他不是見利忘義之人,絕不可能盜取蒼鹿,只是一時大意,讓蒼鹿逃了出去。青望會替他彌補靈岫堂的損失,但對他的懲罰也是必不能少的。
當田生聽到青望提到“懲罰”二字時,臉色瞬間煞白。青望連忙安慰他,說已經和夏雲啟商議過,讓田生將功補過。只是青望也不能為田生籌劃太多,畢竟此次丟失仙獸的是靈岫堂,而田生一直又由夏雲啟照看,最終對他的處置,還是要由夏雲啟來決斷。
田生異常困惑,夏雲啟把他帶來藥室幹什麼,他完全不懂丹藥,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面前這些藥匣上貼著的奇怪的名目。田生不由地在腦中勾畫出一個高大的青銅爐,爐子下面是終日不斷的熊熊大火。而他只能僵硬地站在火爐旁邊,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熱氣,將他整個人蒸成一塊熟肉。
田生這麼想著,總覺得怪怪的。他甩了甩頭,繼續盤算,這丹藥應該也是需要靈氣的吧,很可能是夏雲啟讓他把自身真氣渡到火爐之中。但是他對這煉制丹藥一竅不通,現在才來學習,是不是晚了點?還是說,夏雲啟要把他直接投到那火爐之中,做成成千上百顆田生之丹,分給靈岫堂的人?
鳶儀說著說著,見田生完全沒有反應,好奇地轉過頭看他,只見田生表情變化多端,不時極其扭曲。這一刻還是猙獰痛苦,下一刻又變作大義凜然,像是在說服自己做一些艱難而又榮耀的事情一樣。
鳶儀稍有驚慌,她確實看不慣田生,準備給他些苦果子來著,但她還沒來得及做啊,難道就被田生瞧出端倪了嗎。鳶儀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故作鎮定地問道:“田生,我剛剛說的,你都聽清楚了嗎?”
田生木訥地抬起頭,臉上羞紅一片:“啊?我,我好像,不是很明白。”
鳶儀將田生的呆傻收入眼底,卻只是冷笑一聲,說道:“哼,我看你是根本就沒在聽我說話吧。”
田生匆忙擺了擺手,慌張解釋道:“不是,不是這樣的。你,你,額,你……”田生很想跟眼前這人真誠地道個歉,但是他恍然發現,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雖然這並不關鍵,但田生已經手足無措了。
然而,鳶儀卻把田生這番行徑看作是對她的輕視,想起田生放走的蒼鹿,鳶儀驟然高聲說道:“田生,你以為仗著有三公子在後面給你撐腰,就能在我們載天山橫行無忌了嗎?連堂主都不敢拿你怎樣,只是把你安置到我的藥室來,負責丹藥之事。可是你聽著,我可不怕你。一個山中獵戶,真的以為能攀附上三公子那樣的高貴風雅之人?”
田生一愣,詫異地說道:“我沒有想要攀附三公子,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朋友?就憑你?你有什麼資格和三公子相提並論?”鳶儀眼珠一轉,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看來,是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姑娘有關。只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你們好自為之吧。”
鳶儀說完,瀟灑地轉身離開了,只留下田生一個人站在排列整齊的藥櫃之下。田生半晌沒有動靜,他一直在琢磨鳶儀最後幾句話。他只能明白個大概,好像是鳶儀在說阿景長得很好看吧,確實是這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