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昌手上一頓,他將屠刀放下,轉頭將信將疑地看著田生,問道:“你之前不知道修為的三個境界麼?你師父沒同你說起過?這對於修仙者來說,可是最基本的常識。”
見田生依然一臉的懵懂迷惘,句昌只能自顧自地揣測道:“難道你師父是世外高人,不屑於和你說這個?田生,我不是有意向你打聽你師父的情況。你是三公子帶進載天山的,你和三公子的關系肯定很親近吧,那你師父的身份也一定非比尋常。你不想說的話,就當我沒問過吧。”
田生一愣,憨聲憨氣地說道:“不是啊,我沒有師父,我之前就是跟著我爹修行,他做什麼,我就學著他的樣子做而已。”
句昌恍然大悟,斬釘截鐵地說道:“原來如此。那麼令尊一定是個厲害人物,能否請教令尊名號?”
田生被句昌熾熱的目光驚到,傻傻地說道:“我爹就是山中一個獵戶,沒什麼厲害名號。”
句昌面色又轉為疑惑:“獵戶?只是如此嗎?那三公子呢?三公子是你什麼人呢?”
“三公子不是我什麼人啊。”田生想了想,又沒什麼自信地補充道,“不過我們應該能算得上是朋友吧。”田生說完,不由得回憶起和青望相識的經歷,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感,原來交到朋友真的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不過他好像沒有為青望做過什麼,希望下次他再說這話時,能夠更加自信吧。
句昌眼中的探究和不解持續了很久,才慢慢消散開來。他背過身去,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重新拿起屠刀,對著砧板上紅白相間的幼鹿重新搗騰了起來。
鹿湯熬好之後,句昌又讓田生和他一起去找越奇。田生有些猶豫退縮,雖然已經決定了要和越奇握手言和,但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完全不知道見了面之後要說些什麼。句昌已經將湯盛在碗裡了,湯裡沒有加任何佐料,清可見底,卻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直抵肺腑。
田生驚奇地發現,那碗裡裝著的是水與肉,溢位來的卻是讓人精神抖擻的純陽之氣。原來天地間無處不在、卻又隨風而逝流轉不定的靈氣,還能如此平靜地彙聚在這樣一個小小的瓷碗中,只需將其貫入身體,便成為自己的了。
句昌見田生又是一臉驚異,有些相信田生所說的話了。他小心翼翼地端起鹿湯,回頭準備叫上田生跟他一起去越奇的臥房,卻發現田生已經率先跑出廚房了。句昌一愣,往門外看去,原來是院子裡來人了。
來的人是青望和阿景,此時兩人才剛走進大門。田生無意中瞥見兩人,眼中堆滿了掩飾不住的愉悅,想也沒想地就朝阿景飛奔過去。只是阿景身邊還站著青望,田生快要到的時候,還是收斂了一下,不再奔跑,只是邁著大步,然而臉上的笑意卻是收不住的。
見到阿景,田生情不自禁地咧開了嘴:“阿景,你又回來了。還有三公子,你怎麼也來了?”
青望答道:“我有事找你,所以就來了。路上正好碰見阿景了,她偷偷溜走被將幹發現了,還是我幫她解圍的呢。我就知道阿景是來找你的,結果她看到我,非說是有事與我商量,就跟著我來這裡了。”
阿景在一旁插話道:“三公子,說正事,說正事。”
青望展顏一笑:“好。田生,我們去你房裡說吧。”
句昌在廚房的門邊無聲地看著田生、青望和阿景三人轉身往東去了。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等三人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之後,他才端著湯、跨出廚房,往另個一方向去了。
田生三人到了臥房,青望也不與田生寒暄,開門見山地說道:“田生,我想借你的天地劍一用,不知是否方便?”
田生下意識地看向阿景,阿景有一瞬的驚訝,之後才一臉的無所謂,一副你的東西你自己決定的態度。
青望見狀,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從岱嶼山帶回來那個青銅壺,我昨日拿上山給師父看了,師父說他對青銅壺上的紋路圖案看著眼熟,我就把青銅壺留在他那裡了,希望他能參透青銅壺的玄機。本來這青銅壺的秘密,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參破的。只是華霄突然傳信與我,說陽國使者已經到了王都,並且宣稱那青銅壺是他們的聖物,只有他們知曉如何發揮出青銅壺的巨大威力,要我們物歸原主。”
阿景不由地嗤笑道:“陽國人真是有趣,僅憑幾句故弄玄虛的說辭就想把青銅壺騙過去?”
青望無奈地苦笑:“我雖然明白這只是他們編造的謊言,然而如今這青銅壺的存在也不再是秘密。一個岱嶼山已經引出了眾多麻煩,再添上這個青銅壺,許多事就更難說清了。如果此事不能妥善處理,拖得時間太長,只怕會惹人話柄,認為我們有意奪人聖物,倚強淩弱。所以要打發走陽國的使者,堵住悠悠之口,盡早挖出這青銅壺的來源和歸屬,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田生迷惑地看著青望,他並不明白青望與他說這麼多,是何用意。
阿景無力地扶額,她轉過頭,格外認真地看向田生:“總而言之,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留給我們,讓我們能夠慢慢地去摸索這青銅壺的用法。但是在岱嶼山的石洞裡,你不是能夠沖破青銅壺的結界,將其壓制住嗎?三公子覺得這跟天地劍有關,所以想借你的天地劍一用,看它是否真的能與青銅壺共鳴。陽國人肯定是不知道天地劍的,若是青銅壺和天地劍,這兩者之間有所聯系,那麼說不清的就是陽國人,而不是我們了。”
田生似懂非懂地看著阿景,阿景還是一臉的無所謂。田生的天地劍就放在桌子上,他走過去,將天地劍拿起,腳步沒動,只是轉了下身子,將天地劍遞到坐在桌子旁邊的青望的面前。
青望沒有立即接過,語氣中帶著對田生來說頗為罕見的嚴肅:“田生,我知道這把劍對你來說很重要。它裡面到底蘊藏了多大的力量,我們誰也不能估量。你將這把劍就這麼交給我,你可想過後果?如果,這天地劍根本不能與青銅壺共鳴,反而被青銅壺的巨大靈氣所噬,化為灰燼了呢?又或者,這天地劍真的與青銅壺一般,是上古神器,然後被覬覦它的人奪走了呢?”
田生想了想,這些後果還真的很有可能,也真的很嚴重呢。眼前的青望雙眸深邃,神情凝重,都不像是那個一直溫文爾雅、笑如春風的公子了。然而不管怎樣,這人都是他的朋友啊,他方才才在句昌面前得意地說起呢。
取捨之事田生並沒有考慮太久,但他又確實沉默了一陣子之後,才鼓足了勇氣。田生將雙手往前伸了一下,堅定地說道:“三公子,我雖然不是很懂,你為什麼需要這把劍。但是,你要用就拿去吧。那個,三公子,我們是朋友,對吧?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助的啊。”
一直坐在旁邊毫不在意的阿景猛然抬起了頭,此時青望已經接過了田生手上的劍,但他和田生依然無言地對望著。阿景胸腔中的跳動劇烈了幾分,田生就是這麼一個溫柔的人吧,只是這對他來說,對她來說,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