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緩緩地搖了搖頭,氣若遊絲地說道:“我去過的龍潭虎xue數都數不清,還真沒怕過什麼。你幫我從竹簍裡面,找一塊千年水玉出來,我放在身上降降火。”
田生將阿景靠到洞壁上,往後退了兩步,將提燈和背上的竹簍都放在地上,弓著身子在竹簍裡面翻找。只是竹簍裡面黑黢黢的一片,田生看不真切,急的滿頭大汗。這樣找了半天後,他又把提燈拿在手裡,舉在頭頂將竹簍照亮,單手在裡面亂翻,頭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竹簍裡。在他把竹簍翻了個底朝天之後,田生終於摸到一個堅硬冰涼的玉石狀的物體。他迫不及待地把它拿了出來,玉石瑩亮如水,甚是好看。田生也顧不得欣賞水玉,站起身來就朝阿景走去。
只是出乎田生意料的是,阿景看到他走來,雙眸突然瞪大,眼中甚至沒了之前的迷糊,顯得格外透亮。只是這透亮中還帶著讓人難以忽視的驚慌與恐懼,如同一層黑壓壓的陰霾,還在不斷地變厚,變深。
田生疑惑不解,阿景卻已經抬起手臂,奮力地揮動著,像是在抗拒著田生的靠近。阿景雙腿發抖,口中還沙啞地叫著:“你別過來,你放過我們,好不好。你不要殺我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田生從未見過這般脆弱崩潰的阿景,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向她走了過去。他絲毫不費氣力地將阿景伸出的手臂撥開,走到她面前,把水玉按在她的額頭上。
阿景雙手無力地打在田生的手臂和肩膀上,全身不停地顫抖。田生沒有反抗,只是輕聲說道:“阿景,我是田生。”
阿景還是掙紮著顫抖著想要掙脫,神色猙獰地哭喊,卻沒發出一絲聲響。她有時瞪大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田生,像是看到了極為可怕的人。有時眼神又渙散開來,像個失了魂魄的人偶,面前的一切都只是木然地落在眼底,無法勾起她半分的反應。
田生手足無措,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離阿景遠一些。不管阿景在抗拒著什麼,他的存在只會助長阿景心中的恐懼。可是,他不願丟下阿景一個人,他甚至連一步都不捨得後退,只能笨拙地重複著:“阿景,我是田生。阿景,我是田生……”
阿景這麼折騰著自己,最後終於乏了,順著洞壁癱坐在了地上,水玉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田生也蹲了下來,撿起水玉塞進自己的衣服裡面,又俯身將阿景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田生還覺得不夠,他試探著將右手伸到阿景的背後,深吸了口氣,正想撫上去,卻覺得肩頭濕漉漉的。
與此同時,田生感覺到阿景的雙手緩緩地抬了上來,她微微半側著身子,抓住了田生後背的衣服。阿景的手指慢慢收緊,田生卻僵硬地一動不動,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就這麼呆呆地盯著洞壁。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景終於抬起了頭,雙手從他身上離開。阿景資自個坐直了身子,眼神也變得格外清明。她扶著洞壁站了起來,鎮定自若,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得:“田生,把水玉給我,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田生的目光追隨著走在前面的阿景的背影,他既擔憂又疑惑。他知道他不算聰明,但是這一刻他很清楚,對於阿景來說,他的疑惑與他的擔憂一樣,都是多餘的。
越往裡走,阿景越發覺得上氣不接下氣,只得向田生求助。田生攙扶著阿景又走了一大段的路程,終於追上了青望他們的腳步。
田生疑惑地看著一股玄青之氣在空中飄來流去,正想問阿景,阿景已經善解人意地解釋道:“如果真氣的力量足夠強大,就會顯出色彩。大乘境界以上的修士才能擁有這樣的威力,修士各自的光彩總是會有些差異的,不可能完全相同。不同人的真氣聚集或者碰撞在一起,也會有這種效果,不過是何種光彩就說不定了。青望他們應該是將自身氣力彙聚在一起,形成屏障來抵禦這洞中強烈的靈氣,這才出現了這流動的玄青之色。他們都是中乘修士,又有十幾人,能出現這樣的景象,也不稀奇。”
田生點點頭,繼續往上走,卻聽阿景問道:“田生,你不是在洞外就覺得這靈氣太過逼人嗎?你現在感覺如何?”
田生思索一陣,說道:“我沒有特別的感覺,那種逼人的感覺還在,但是好像並沒有隨著我們的前進而加深得多厲害。我想,我應該能堅持的。阿景,要不你教我怎麼像他們一樣運氣,這樣我就可以幫你分擔一下,我怕你支撐不住。”
阿景答道:“可能是你修行的路數本來就和我,和青望他們都不一樣,所以反應沒有我們這麼強烈,這是好事。至於我,我也還支撐得住。有青望他們在前面開路,他們的真氣屏障似乎將洞中的靈氣驅趕走了些,我們跟在他們後面,也得了這份好處,我現在的感覺比剛進來時那一陣還要輕松一點。再說了,載天山的修士有他們自己獨門的心法秘訣,其他門派的人想窺探點皮毛,都是痴心說夢,更何況我們這些尋常之人。若不是我們帶他們找到了這個古怪的山洞,估計他們都不願搭理我們吧。我們安生一點,不給他們添麻煩就好。”
阿景和田生在後面撿了便宜,前面的青望、華霄等人卻是苦不堪言。青望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沉,他覺得好像有千斤的巨石正壓在他的頭頂一般,讓他連氣都出不順暢。他眼前已經一片混沌,好像周遭萬物都是扭曲的旋轉著的。
青望憑藉著一路走來的感覺,吃力地邁著步子。明明沒有人還有氣力說話,腦內卻總是有陣陣低鳴肆意奔騰。他不知道這種折磨還要持續多久,也許下一刻他就會屈從順服,由著這股靈氣將自己吞噬撕碎,與天地融為一體。青望不由得想,如果可以重來,他也許還會果斷地選擇進洞,但至少不會說那麼慷慨激昂的話了。
幾根青絲被一縷竄動的真氣拂到額邊,在青望的臉頰旁蕩來蕩去。青望煩悶不已,卻還是假裝不去在意這幾根無足輕重卻格外惱人的東西。他僵硬地重複著許久以來保持的爬坡姿態,然而再一次地提步之後,雙腳並沒有落到預想的堅實斜坡上。他腳下一空,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等他雙腳終於碰到地面時,他已經穩不住身形,就要栽倒在地了。
一雙溫暖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將他猛地拉了起來。他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後背靠上一雙柔軟,耳邊響起宛轉悠揚之聲:“三哥,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