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弘捏茶杯的手便是一頓,隨後又很快恢複了正常,他笑了笑,道,“那小子天生反骨,怕是——”
他說著話,見成王臉上閃過狠厲之色,到嘴的話生生就變了音,“怕是要好好說上一番,倒是,皇上可莫要吝嗇給他加官進爵,也讓他能體面地娶個媳婦。”
成王滿意地摸著下巴,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成王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李章弘嗤笑一聲就回了案幾前繼續坐定。
他翻開地圖擰眉細思起來。
夜色漸漸深了,整座軍營都陷入一片靜默。
夏日的蟲鳴蛙叫聲陣陣,除了負責巡邏守夜計程車兵的腳步聲,只餘下嗚嗚的風聲。
如墨的夜空裡零星掛著幾顆星子,鐮刀似的月牙兒被厚厚的雲層遮擋住,越發顯得黑暗。在這一片黑暗中,有窸窸碎碎的聲音傳來,那高處守夜的當即警覺起來。
“誰——”
聲音在風中傳得極遠,高處的兩人舉著火把就下了眺望臺。
兩人背靠背地四處張望,那細碎的聲音彷彿是幻聽。
“你聽到沒有?”一人的手緊緊按在刀柄上,眼中滿是警惕。
“我沒有聽到,”同伴老實地搖頭,“是不是你聽錯了,壓根就沒有聲音。”
“不,我的耳力在軍中要是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那人驕傲地道,“肯定是有什麼東西。”
同伴將信將疑,兩人不敢掉以輕心,各自豎起耳朵。
細碎的聲音又傳來了,那自稱耳力極好的男子當先朝一邊走去,“在那——”
兩人舉著火把走得飛快,只是才走兩步,就覺脖頸處一痛,整個人都沒了只覺。
人並未直接落在地上,而是被人托住,很快便被拖了下去。
兩個,四個,八個,十個,負責守夜巡邏的人一一被幹掉,一聲哨聲起,只見一堵黑牆似的人影沖了上來,隨後,黑夜中有極其絢麗的煙花炸開,安靜的夜剎那間被劃破。
整座營地開始亂成一團。
來不及穿衣服的兵將從帳篷裡拎著刀劍便沖了出來,還未來得及看清人影,握著刀劍的手便與身子分了家,那隻溢滿了鮮血的手仍牢牢握住刀柄,可卻再也不能砍向對手。
也有那還未從睡夢中醒過來的,在美夢中便丟了腦袋。
風聲,刀劍相撞聲,嘶嚎聲,哭叫聲,整座營地如同是一座修羅場。
戰況越來越酣,被鮮血刺激的叛軍也被激起了血性,不要命地便朝夜襲的人沖了上去。
奈何夜間偷襲者有備而來,又有援軍在後,成王軍很快便抵擋不住,就在這時,有人高呼道,“叛賊首領抓住了,成王被抓了——”
“投降不殺,投降者不殺——”
呼喊聲越來越大,到了最後,被照得雪亮的夜空都回蕩著這麼一句話。
天色漸漸亮了,兩軍終於分出了勝負。
陸長風站在山坡上,看著山下的殘兵敗將,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
晨風送來戰後特有的血腥味,陸長風忽然無端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