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丁匪苦著臉,“這些日子,那頭陸續有人逃竄出來,是說避徵兵,成王也不知怎麼想的,還未長全的孩子,邁不動腿的老人,都拉著入伍,我這山上的,就有七八個是因為家裡或是村裡有逃兵沒法子過日子才逃出來的,還有就是這附近過不下去的。”
陸長風聞言默然。
他不過離開三年多的功夫,大家都變了。
他搖了搖頭,將往事甩在腦後,“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回去了。”
兩人約定好下次見面的時間,陸長風便離開了梧桐山。
天黑前,他到了泰豐鎮上,剛推開門,腳下的步子就不由放輕了。
他屏息凝神,如羽毛般輕輕落下腳步,待到進了堂屋,看到桌上那青灰色的包袱時,不禁一陣發愣。
剛要去解開包袱,忽而頭一抬,他厲聲呵道,“誰?”
昏暗中,一個灰撲撲的老頭抱著酒壇跌跌撞撞就往外走。
陸長風扶額。
“先生,你家在隔壁,怎的到我屋裡來了?”
那醺醺然的胡半仙滿足地打了個酒嗝,“哎,你是誰,怎的闖到我家裡來了,”他嘿嘿笑著,身子就朝陸長風的方向倒來。
陸長風眉頭一皺,下意識就去扶了他,待看到那寫著桃源酒的酒壇時不由氣樂了。
他雙手一鬆,看著那老頭扭扭歪歪站不穩也不理會,只雙手抱胸冷眼看著他。
“先生的麵皮未免也太厚了些,我聽人說先生能斷天命,要我說這裝模作樣的本事更強幾分。”
原本還醉醺醺一副立馬要倒下的胡先生頓時就站直了身子,他手也不抖了,骨頭也不軟了,眼裡一片清明。
“哎呀,小孩子家家的,這麼較真做什麼,”他大咧咧地大手一揮,雙手捧著酒壇又喝了起來。
陸長風忽而想笑,他確實也笑出了聲,是他十歲那年後再未有過的笑。
胡半仙眯縫著眼看了他一會,嗤笑一聲道,“小氣,上回我也與你說了你最近要見血,也不算白喝了你的酒。”
陸長風的眸子微眯,那籠在袖子裡的右手不自覺動了動。
在梧桐山上,他雖拉著丁匪躲開了疾馳而來的箭羽,手卻被那箭擦傷了,便是丁匪也未發覺。
“哦,你早就料到我要見血啊,那麼,你有沒有算到自己今日要捱揍啊——”
他拖著長長的聲音,伸出手就去拎那聒噪的老頭。
“哎哎哎,放手,放手,”胡半仙嚷嚷著,“我是瞧見個女人在你屋裡進進出出,這才好心過來瞧瞧,真是狗咬呂洞賓……”
他嘰嘰咕咕說了一大通,又指著桌上的包袱力證清白,“那個包袱就是那個女人留下的,我瞧著她面相不大好,是個命中無夫妻緣分的,你要——”
他的話還未說完,人就已經被陸長風提溜著扔到了門外。
看著眼前猛地關上的大門,胡半仙摸了摸鼻子,隨後又嘿嘿笑了起來,他緊緊抱著懷裡還剩下大半的酒,“還好還好。”
屋裡的陸長風卻是開啟包袱,見裡頭有幾件做好的長袍,不過是重新收了扔到了一旁,轉身回屋去找傷藥了。